一雙程亮的皮鞋踩在淺淺的水坑,濺起了低矮的水花,渾濁的水珠從黑色皮鞋皮鞋的表面上滾落,像是在幹淨的美好的畫上,被甩上了一滴黑色的墨水。
在往上看,男人平整的西裝褲上帶着一道折痕,顯得更加利落。
但是此刻,男人的褲腳也被雨水打濕,平添了幾分狼狽。
即便如此 ,男人的面依舊如常,手上打着一把黑色的傘,昂貴的金絲眼鏡下,一雙如墨的眼睛望向前方,眼睛上的金鍊微微晃動着,連帶着男人的心緒也泛起波瀾。
謝安沒想到再次見到他會是這樣的場景。
許久不曾泛起波瀾的眸子蕩漾起一圈圈的水紋,男人的眼中帶着些許悸動和心疼,绯色的唇抿直,清冷矜貴的男人和周圍破落的房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謝安步子帶些沉重,擡腿朝着祁臨的方向走去。
便瞧見了這樣一幕。
祁臨垂着頭,濃密的睫羽似振翅欲飛的蝶翼,他靠在牆上,唇角微勾,仿佛在傾聽着雨滴的呢喃。
俊美無雙的面容上在此刻帶上着幾分悲天憫人的神性,謝安看着這樣的祁臨神色恍然,仿佛又回到了前年的那天。
他的指尖不由得有些顫抖,心跳險些失速,整個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那天和今天一樣,也是個下雨天。
隻是空氣中不再彌漫着一股讓人窒息的絕望氣息,而是清新的、帶着草木和濕潤泥土的、充滿生氣的氣息。
謝安讨厭下雨天,但是在今天,他忽然覺得下雨天又不那麼讨厭了。
黑色的皮鞋出現在了祁臨的視野中,他并不意外,他早就察覺到有人靠近。
他緩緩仰頭,視線順着黑色西褲緩緩向上看去,清冷的男人手上打着一把傘,面前的雨絲也被盡數遮住。
就像男人此刻的舉動,主動地将他拖入了傘下的世界。
“你要跟我走嗎?”
祁臨聽見面前男人開口。
他眉頭上挑,帶着種吊兒郎當的意味,剛剛悲天憫人的神性似乎成為了謝安的幻覺,瞬間被沖散。
“你要養我嗎?”
他聽見自己問。
祁臨口中都養在謝安的耳朵裡變了味。
他比祁臨來到人間要早,即使在他在反應遲鈍,也被動地在周圍人的思想浸染下,吸收了某些方面的知識。
這句話在他的耳朵裡有了人間的另一種帶了些暧昧的意味。
比如:包養
謝安想到這兩個帶看不清不楚的狎昵意味的詞,謝安不由得心間一顫。
原本該給人身上帶來些涼意的雨,落在他的身上,卻無端地發起燙來。
隔着一件薄薄的白襯衣,燙得他的肌膚泛起了粉意。
握着傘都收緊了緊,“嗯,我養你。”
謝安暗自睡棄起自己心思龌蹉,但還是抱着心中那見不得光的妄念, 故作冷靜趁機應了下來。
“你不會是專門來等我的吧?”
他說面上滿是戲谑,随意的姿态更顯得這句話像是一時興起的随口一問。
但是謝安知道,這人在試探。
他向來如此,總是用最輕佻的态度,來探詢其他人最為真實的想法
“是一位大師指引我來的,他說這裡有位我的貴人。”
就這樣,男人用一張最為冷淡的臉,說着一句迷信的話。
貴人!?
祁臨撩起眼皮,清亮的眸子驟然落滿碎星,光彩奪目,惹人驚豔。
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輕笑出聲。
他該不會是被人給騙了吧?
他哪裡算得上什麼貴人,現在都還欠着一大筆功德外債呢?
就連殿裡都是一副破破爛爛的樣子,把自己當貴人,也不怕最後破産。
想到這,他頗為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這人長得這麼聰明,怎麼就這麼笨呢?
不過,祁臨對于送上門的飯票也不會向外推。
隻是在此之前,他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可不要後悔!如果後悔了,我是不會賠償你的。”
“嗯!我不後悔的。”
謝安垂眸,濃密的睫羽遮掩了眼底是一絲笑意。
他才不會後悔。
祁臨好心提醒後,見這人依舊保持着之前的想法,他也不再勸阻,不然要是飯票真的後悔了他就該哭了。
罷了罷了!
後面他出手幫這人一把就行!
祁臨帶着些生疏的對着眼前的人伸出手。
“祁臨,我叫祁臨!”
“我叫謝安,歲歲平安的謝安。”
聽了他這句介紹,祁臨心神突然恍惚瞬間,腦海裡不知道為何出現了個看不清面容的小少年。
小少年的面容隐隐約約的和面前清冷的男人重合……
真是被那一大筆的負債搞魔怔了。
那個人應該早成了一片黃土了,甚至就連魂魄都不知道輪回了多少次了。
不可能是他!
司機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眼見着窗外的雨依舊沒有減小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到最後都已經有些看不清遠處。
密密麻麻的雨滴重重地打在車上,啪啪作響,聽得車裡的司機又多了幾分心煩意亂。
他不由地擔心起謝先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