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朦朦亮,程吱就陪着母親起床化妝了。
……
今天有一場盛大的婚禮,但主角不是她。
而是她的母親程蘭漪女士和連氏掌門人連霍。
連氏根基在江南,到了連霍這一代已經傳承了二十二代,家族龐大,底蘊豐厚,百年來屹立不倒。連霍的第一任妻子早在二十年前去世後,膝下又隻有一子,所以這場婚禮從籌辦之初,便吸引了社會各界的關注。
連氏也未曾遮掩過一二,所以真正到了婚禮這天,也極為熱鬧。
程氏雖不如連氏根基底蘊,但也是民族企業發家至今,江南連氏第一,那第二必然也隻能是程氏。
總的來說,在她心裡,程蘭漪女士确實是高攀了。
婚宴上,連氏族群又過于龐大,程吱即便是程蘭漪的親生女兒,但按資排輩,也隻能在最後等着。
再往後,是連氏排在十八輩外的旁系分支,其中不乏有些年歲和她相當的小輩。
和程吱一樣,因為都看不見婚宴開場緻辭,索性湊近了小聲嘀咕起來。
“連氏家主的婚宴,就連開場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連于老先生緻辭的,看來啊這次是真愛。”
“怎麼不是呢?連于老先生今年也有98歲的高齡了吧,我可沒聽說二十幾年前咱們家主的第一場婚禮請了他來...說來也奇怪,新家主夫人竟然能得到他老人家的青睐?”
那是一位怎樣的人物?
程吱聽着這話,勾了勾唇,然後向前湊了湊。
盡管等婚宴正式開始,憑她的身份也坐不上主桌。
證婚人,連于老先生,是建國初期政界的功勳元老,也是連氏現任家主的親叔祖父。以他那一代的世代從政,到了家主這一代,從商的才漸漸多了起來。
婚宴正式開始,新人退場。
程吱所在的那桌,左邊這位是美國南部某新上任的華裔市長,今年33歲,按連氏的輩分來算估計還要叫她一聲小姑。
程氏來的大多是家中的長輩,所以她便坐在了連氏小輩桌上。
至于她右邊的座位,一直到婚宴結束也沒等來它的客人。
右邊那位啊,是連氏家主唯一的兒子,連淮。
下午三點,婚宴才徹底結束,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時間也不算太晚,程女士終于抽出空來,詢問她下一步的去向。
主要還是聽從她的意願。
現在時間尚早,可以回連氏祖宅暫作修整,也可以去附近逛逛,不過還有家裡的長輩需要招待,程女士作為新婦自然無法随同,便喚了連家的一個小輩開車送她。
程吱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除了她本職的工作,而且和連家的關系一直很淡,現在回去必然也會碰見那邊的長輩,徒增尴尬罷了。
她拒絕了母親的提議,準備從宴會場所一路逛回連氏祖宅。
這座小鎮毗鄰古老的京杭大運河河畔,由十二個碧水環繞的島嶼組成,明清老街橫貫東西,細長的河道縱橫交叉相映,頗有一副“摩肩雜沓互追蹤,曲直長廊路路通”的韻味,一路走來,就算是碰上陰晴不定的江南梅雨天氣,也不用擔心有沒有帶傘。
今天是個好日子,她來這裡的一個星期,獨獨在程蘭漪女士婚禮的今天,天空放了晴。
六月中旬,正好是梅雨季節的開端。她其實是很讨厭梅雨天氣的,加上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北而,但印象裡江南的悶熱、潮濕、黏膩卻未曾改變。
不知不覺,路程已行至一半,進入夏季後,天空總是暗得很慢,落日餘晖洋洋灑灑,在湛藍天幕的映襯下,像流淌了一地的碎金子般,晃得動人。
程蘭漪女士現在估計也回到連氏祖宅了,這一個星期她們都住在那裡。
程吱心不在焉,她的目的地并不是連氏的老宅,腳下步伐也不緊不慢,等意識回籠時,人已經停在了當地一家小有盛名的酒館前。
在小鎮上有很多這樣古色古香的茶樓,入目的瞬間,便仿若走進了魯迅的筆下世界。
牌匾高懸,灰磚沉木,門口還伫立着不少極吸睛的巨型酒壇,是江南的特色。
因為正趕上周末,這一條街的人很多。
和她一樣,闖進這間店内的異鄉人似乎不少。
店内布置也是古色古香的陳列,長條凳、八仙桌、小吊牌、竹鳥籠,卻不古闆守舊,加入現代元素的碰撞,反而讓人眼前一新,感受到了城市的喧嚣和古着混雜的美感。
她選了一個靠近窗口的長椅坐下,看人群息壤和長河流動。
婚宴上的菜看着精緻但并不果腹,所以坐下便掃了眼菜單,然後随意勾選了幾道當地的特色菜。
直到最後一道菜上完,連帶着那最後一縷陽光也恰好沒入小鎮的盡頭,程吱這才慢悠悠地收回凝滞的視線,捧起當地特色的花雕酒,輕輕抿了一口,茴香豆也是不可或缺的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