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記憶裡的那個總是穿着長袍的窮酸書生孔乙己,端一碗酒,另一個手裡還捏着茴香豆。
花雕酒醇香适口,茴香豆咬開後細沙般的香酥,無盡回味,齒頰留香,也勾起了她的幾分食味。
太雕雞、油炸臭豆腐、醬肉,再加上一屜小籠包,也大多是異鄉人進店的标配,江南便是另一種慢下來的節奏。
就像程女士總說的她“嘴大喉嚨小”,這桌菜到底沒能吃完,但又不甘心浪費美酒,便暫時仰靠在長椅上,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摩挲着酒杯的邊緣,酒意熏人,但還不至于沉醉。
“嗨!”
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陰影,她蓦地擡眼,撞進一片眼底。
“你好,你真的好漂亮啊,這瓶酸奶送給你。”
程吱坐直了身子,微微一愣,立馬接過道:“謝謝你。”
下一秒,她摸了摸口袋,發現并沒有什麼能回過去的,隻有婚禮上摸來的一把巧克力,便随手遞了過去。
“能得到女孩子的誇獎我能高興一整天。”
“謝謝你!”對方又道了聲謝,激動到臉紅了一片又誇了她好幾句漂亮,“姐姐,你跟那邊的哥哥在外形上簡直是全店的焦點,我是本地人,但從沒在鎮上見過你們這麼好看的!”
她從開始便暗嗑起了兩人的cp,可能會有些唐突,但俊男靓女的組合甚是亮眼,她自己也是鼓足了勇氣,在不打擾對方的情況下,才上前和程吱搭話的。
程吱覺得雖然對方話裡有誇大的成分,但是正如她所說的。
女孩子的誇獎有時候更動人。
男人的贊美,可能來自多方面的因素,但是女人,那隻能說明,她是真漂亮。
她今天穿的是一襲長至腳踝的絲質吊帶長裙,低飽和度的莫蘭迪色調又極盡溫柔,胸口是獨特的弧形設計,後背幾乎完□□露,搭配一個燈籠袖開衫,不張揚也不鮮亮,仿佛蒙上了一層霧色,自帶朦胧濾鏡,也襯得白皙光潔的肩頭和美背,仿若折射出若有似無的光澤。
沾了程女士的光,江南美人的眉眼彎彎,長發随意垂落在胸前,柔和絢爛,和對方再次道了謝,然後等人走了,才慢慢将目光投向了小姑娘口中的那個男人。
他們一行大概有五、六個人,但程吱還是一眼看見了他。
有人生來就是矚目的。
窗外漸漸黑了,給店裡暈染了一圈暖黃柔和的光圈,她看過去的時候其實看不太真切。但依稀能看見他幹淨利落的面部線條,眉眼精緻,鼻梁高挺,眼尾含着一顆小小的淚痣,垂眸時長睫忽閃,頭發是純粹的黑,但莫名有一絲異域的風情,也顯得恰到好處的矜貴。
确實養眼,沒有誰能拒絕欣賞帥哥,包括她。
寬肩窄腰,托着酒杯,時不時抿一口花雕酒,桌面上沒點任何菜,但就偏偏融合了環境的慵懶随意,難怪吸引了周圍所有小姑娘的視線。
年紀應該和她不相上下,前額的發絲全部梳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黑衣西裝灰褲,典型的成熟男人标配。
程吱很少見到戴耳釘的男人,在那些固守成規的定式裡,男人戴耳釘不媚也妖,恰好在他的右耳就有這樣一枚張揚的耳釘。
古着的藍寶石耳釘,綴着一層銅金,不像市面上的設計,不是高定就是古董,一眼看上去便價格不菲,也是她第一次見到一個男人與耳釘這般契合的,不媚也不妖,反而襯得他具有侵略性的外表柔和了幾分。
但到底不是耳釘漂亮,而是人漂亮。
她微微移開了視線,恰好男人偏頭看過來,然後視線不期而遇。
她朝着對方微微一笑,一點也沒有被撞破的尴尬。
可能習慣了強烈的目光注視,迎着她的目光,那男人竟也勾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刻意的疏離與散漫。
她一個怔愣,笑意未減,但心跳卻在毫無察覺的時候,錯漏了半拍。
不知是酒精的催眠,還是對方過于矚目的存在,讓她生出了一絲亵渎的罪惡。
就是單純的亵渎,比如一起睡覺。
在她二十六年的生命裡,這個念頭第一次出現便這般強烈。
在以前叫見色起意,按現在的說法便是長在了她的xp上。
像個鈎子一樣,荒唐又真實。
一陣突兀地電話鈴聲響起,也将她瞬時抽離出來。
她點開手機接通,電話裡傳來程蘭漪女士焦急的聲音。
“吱吱啊,還沒回來嗎?媽媽已經回來很久啦,要我們等你一起吃晚飯嗎?”
程吱臉上的熱意漸漸散去,聽筒内的聲音也讓她清醒了半分,飯錢早已結清,酒也見底,她不打算多留,便立即站起身向外走了幾步才回道:“不用等我了,在外面剛剛吃過,晚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