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回門宴，原本計劃是程蘭漪攜兩個孩子一大早搭乘早班航班飛往江州，但程吱還有些工作沒有完成，這裡去美國更加方便，最後程蘭漪還是決定下午就帶着程佳趕了回去。

等家主一行人一走，老宅裡各大旁支的小輩們也相繼離開，一時間氣氛便冷清了許多。

思緒漸漸被拉長，還記得高二那年，她發生了車禍。

等人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了，蒼白壓抑的空間裡鼻尖盡是消毒水的氣味。當時是上學的途中，她是被追尾的車輛，車上還有程佳。她當時坐在副駕，程佳坐在後面，傷勢略微好上一點。她就不太幸運了，安全氣囊彈出的那一瞬間，巨大的撞擊力把她立刻震暈了過去，醒來隻感覺頭痛欲裂，連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她動動腿，索性還有知覺。但胳膊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左邊的胳膊連着肩膀那塊已經被吊在了病床上放的支架上，一點知覺也沒有，目測大概是斷了。

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過，對她來說這或許還是一件很不錯的事了。

她已經很久沒見媽媽了，爸爸媽媽離婚之後，媽媽公司業務重心逐漸拓展到了海外，有時候一年可能隻有見一面的機會，甚至就連那一面，可能也隻有一個晚上。

但現在，媽媽估計會回來吧。

她私心裡想。

屋子裡靜悄悄的，消毒水的味道越發刺鼻，身邊空無一人，隻有樓道裡偶爾傳來治療車經過的車轱辘聲。

她的頭還有些暈，也摸不到自己的手機，更不知曉現在幾點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家裡負責照顧她們姐妹生活起居的王姨。

王姨心有餘悸道：“交警說對面那輛肇事車司機正在玩手機，沒有注意咱們拐過來的車，不過還好司機反應快，不過咱們吱吱可要受罪了，這傷筋動骨一百天，馬上都要高考了。”

“程佳呢？”她問。

王姨又答：“佳佳沒什麼大事，估計受了點驚吓，這會夫人已經在那邊了。”

她點點頭，又問：“媽媽回來了？”

“也剛下飛機到醫院一會兒，估計馬上就要來了。”

程吱又點了點頭，王姨要喂飯，被她拒絕了。她看向窗外，此時天色已暗，王姨還想說什麼，但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便隻能收了聲讓吱吱休息。

可她哪裡真睡得着，媽媽已經回來了，明明自己的傷勢也比姐姐重，可媽媽第一個來看的并不是她。

她突然自暴自棄地想，如果今天她死了呢？

媽媽會不會後悔？

小時候媽媽就不喜歡她胖，說她沒有繼承自己的優點，反倒是像姨媽的姐姐更像媽媽，所以媽媽一直更喜歡姐姐，可現在自己也瘦了，個高遺傳了爸爸，比程佳身材還要好，皮膚、五官更是全部遺傳了媽媽。

可媽媽為什麼還是不喜歡自己？

太陽穴處一跳一跳的疼着，程吱阖眼，王姨無奈隻能在心底歎了口氣，留下一句我去找找夫人，然後退出了病房。

等到王姨一走，她又感覺到了幾分餓意襲來，但轉念一想身體的疼痛與不堪或許更能激起媽媽的憐憫。

然而最後的結果是，她等了一夜，迷蒙中不知道睡着清醒又睡着了幾次，始終也沒等到程蘭漪。好像也就是從這次，

直到出院那天，她終于見到了程蘭漪。

程佳也住院到了今天，反正程家也不差這幾天的住院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