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獨特的氣息對她而言,既熟悉又濃烈,盡管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卻異常好聞。它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讓她回想起那晚在客房裡的點點滴滴。那時,他們因病相依,彼此慰藉,共同度過了一段難以忘懷的時光。
她緩緩擡起頭,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起伏的喉結上,随後緩緩上移,與他的目光在空中交彙。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種無聲的悸動在他們之間悄然蔓延,空氣中彌漫着微妙的情感波動。
月光如銀紗般披在青石闆路上,混合着晚香玉的甜膩,卻壓不住那人衣領間若有似無的雪松香。程吱的手指無意識蜷縮在裙褶裡,那縷曾浸透她病中昏沉時光的氣息,此刻裹挾着記憶潮水席卷而來——高燒滾燙的肌膚相貼,他帶着薄繭的掌心托住她後頸喂藥,藥汁的苦澀在舌尖漫開時,他的體溫成了唯一的解藥。
她的睫毛在暖黃光暈中顫了顫,視線掠過他繃緊的喉結,那裡随着吞咽動作劃出淩厲的弧度。當目光相撞的刹那,檐角融化的雪水恰好滴落在石階,濺起細碎冰晶。連淮的瞳孔映着路燈碎金,卻像鎖着千年寒潭,連睫羽垂落的陰影都透着疏離。
"我送程小姐。"他解開西裝袖扣的動作帶着克制的煩躁,金屬搭扣磕在腕表上的脆響驚飛了栖在電線上的夜莺。江瑞欲言又止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最終化作手機屏幕在暗處亮起又熄滅的幽光。
恰在此時,旁邊的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淡黃色的暖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輪廓。然而,這抹暖光卻未能給他的清冷面容增添絲毫暖意,他的眼神依舊深邃而冷漠,仿佛藏着無盡的秘密。
她暗暗握緊手心,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同時,她也沒有忽略仍站在一旁的江瑞。她輕聲說道:“學弟,我弟弟說要送我回去,你先去休息吧。”話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試圖化解這份微妙的氛圍。
江瑞聞言一臉困惑,他看了看吱吱,又轉向連淮,眼神中充滿了不解。最後,他猶豫片刻後,識趣地點頭同意,轉身離去。但在臨走前,他還是忍不住轉身叫住了吱吱:“學姐。”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朝連淮看了一眼,兩人短暫對視後,他低聲說道:“如果需要我,随時給我發信息。”
吱吱微笑着點頭緻謝,待江瑞離開後,她坐上副駕駛座,雙腿并攏,将手中的物品緊緊抱在大腿上,顯得有些緊張而又期待。
車載香薰是冷調的烏木,卻蓋不住他袖口逸出的威士忌餘韻。程吱将帆布包緊貼小腹,帆布粗糙的紋路摩擦着指尖,直到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橫亘眼前。皮質後座發出細微摩擦聲,他抽走包裹時小指擦過她大腿外側,隔着羊絨裙擺激起戰栗。
"你..."她屏息看着他逼近的輪廓,柑橘調的須後水混着淡淡煙草味籠罩下來。吱吱疑惑地看向他,緊接着,男人俯身靠近她,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悸動和忐忑。然而,她隻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後頸,随後便再無其他動作。安全帶金屬頭擦過鎖骨,他溫熱的鼻息掃過耳垂:"就送送你。"低啞的尾音消弭在驟然轟鳴的引擎聲中。
“南山别墅區。”她輕聲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和疏離。連淮面色冷峻,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重新靠回座位,系好安全帶,然後猛踩油門。引擎的轟鳴聲中,汽車疾馳而去,劃破了甯靜的夜晚,也劃破了他們之間那份微妙的平衡。
江南的夜雨淅淅瀝瀝敲着車窗,連淮握着方向盤的指節發白。三個小時前,他在"迷蹤"酒吧水晶燈下搖晃着威士忌,看着杭餘新找來的姑娘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搖曳生姿。那些精心雕琢的眉眼讓他想起程吱淋雨來找他那晚——濕透的白襯衫貼在蝴蝶骨上,發梢滴着水,眼裡卻燒着倔強的火。
"淮哥嘗嘗這個。"染着酒紅色指甲的手遞來雪茄時,他突然想起那截被自己咬出齒印的脖頸。喉結滾動着咽下辛辣液體,手機在掌心轉了三圈,最終按下那個爛熟于心的号碼。當機械女聲第七次響起,水晶杯在牆上炸開的脆響驚得駐唱歌手走了調。
自從那天她離開後,他就沒再找到她,打電話也沒打通。他知道,她家裡那邊她應該也通了信。最後,他隻能站在她公寓樓下,厭煩地抽了兩支煙,心裡琢磨着這段關系裡她是不是先說了暫停。
回想起在江南小鎮那家餐廳裡見到程吱的第一眼時,他就覺得這個女人很特别。她嬌柔卻不嬌弱,清清冷冷的,尤其是那雙眼睛,若有似無地眨了眨,便無端地讓他多留意了幾分。
車停穩後,兩人下了車。吱吱心知躲不過這一劫,車門被關得很重,或許是刻意掩蓋了她的心虛來緩解此時此刻的尴尬處境。她家就在南山腳下,現在不是旅遊旺季,遊客不多,所以這段路走得也毫無阻礙,沒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