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路燈的映照下走着，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回憶上，走了很久很久才終于走到别墅區。連淮跟在她身後，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想下一次的不告而别？”他突然開口問道。他的語氣輕松随意，卻仿佛帶着千斤重的暗示。

吱吱擡眼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卻笑了：“沒關系，這樣就好。”

吱吱進了門準備道别時，他也跟了進來：“一起吃個晚飯吧。”

“這裡晚上沒什麼人也沒什麼店開着。”吱吱說道，“這個時間不如自己在酒店吃。”

“總會有的。”他堅持道。

她不想表現得太過抗拒反而顯出自己的在意，于是給出了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态度。他查閱手機後找到了附近的一家燒烤店，距離不過五分鐘路程。深冬厚雪覆蓋着小鎮，夜色裡亮起的店招牌在寒風中搖曳生姿很容易找。

時間已經很晚了又不是夏季，店裡隻有穿着睡衣的附近居民在吃。他們占了個大桌子，油潑上去時火“砰”地在兩人面前燒起來。燒烤架升騰的霧氣模糊了彼此面容，連淮将烤得焦香的牛肋排仔細剃去骨頭。油星爆裂的瞬間，火舌如同綻放的金色昙花，照亮他眼尾那道舊疤。

"去年這時候你在夢裡說要去看極光。"他突然将冰啤酒貼在滾燙的烤網上，冷凝水順着瓶身蜿蜒而下，"後來我真的去特羅姆瑟等了三十天，等到極光監測站都換了值班員。"滋滋作響的泡沫漫過他泛白的指節，"後來才明白，極光會消失，雪會化，承諾..."

程吱的筷子尖在蘸料碟劃出淩亂軌迹。當他第九次續上龍舌蘭時，她終于扣住他手腕。皮膚下跳動的脈搏燙得驚人，像要灼穿這些年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冰川。

他翻着菜單恨不得将全部的東西都點來給她嘗嘗，連服務員都明示暗示說夠了夠了，他卻始終嫌不夠怎麼都嫌不夠。一整頓飯下來吱吱沒動一下筷子而他也沒吃任何東西隻是坐在她身邊默默地喝酒。起初她以為他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後來才發現不對勁——他這麼個喝法完全不怕酒精中毒像是已經豁出去了似的。

她雖然對他有氣但也沒氣到想看着他喝死，于是按住他手裡的酒杯說道：“别喝了，我去買單我們回去吧，我困了。”

連淮可能是醉了也可能是清醒着，但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回酒店了。吱吱無奈隻能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家去，一路上她的心情複雜極了——既有對他的憤怒和不滿又有對他的擔憂和心疼。

終于把他扶到了房間裡，她看着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樣子想起了以前母親程蘭漪事業剛有起色時也是每天都有應酬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回來。她也見過家裡的阿姨是怎麼處理的所以還算有點經驗，于是開始忙碌起來——給他催吐、換衣服、蓋被子……

真絲被面滑落時，那些猙獰的疤痕在月光下宛如神秘圖騰。最新那道橫貫腰線的刀傷還泛着粉。程吱的指尖懸在半空，想起家族裡傳言的"再偏兩厘米就傷到腎髒"，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掩上房門輕輕退了出去

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心理診療預約提醒"。她轉身時沒看見，身後人睫毛劇烈顫動，喉間溢出極輕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