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後來站到了很高很高的位置,能跟其他業内大佬平起平坐了,江烨在她的名單上也莫名其妙是個積威深重的存在。
以至于現在把他關在車裡一晚上,紀薇就有種自己已經完蛋了的絕望感。
為了顯得自己一醒來就趕着下去解救人,紀薇連衣服都沒換,就穿着自己那套灰藍色卡通睡衣,腳踩着毛絨拖鞋,随便拿了件挂在玄關的羊羔絨休閑外套就出了門。
等電梯的時候,紀薇把江烨的黑色大衣折了一半搭在手臂間,想了想還是抽空給江烨先回撥了一個語音過去。
那邊沒響兩下就立刻接通了。
江烨從沒這麼快接過她的語音……
紀薇給自己手動點了個蠟。
她視死如歸地開口,“江老師……你醒了?”
那邊隻有在狹小靜谧空間内的凝重呼吸聲。
紀薇提着耳朵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一句話,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語速飛快地對着手機保證,“我已經出門了,很快就下來……你還能撐一會兒嗎?”
這回,那邊像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的氣音,“……你快點。”
說完就挂斷了語音。
就是上輩子躺在一張床上,也從沒聽見他用這種語氣,紀薇不由得也跟着莫名緊張起來,一下地下車庫,就加快了步伐,以毛絨拖鞋所能走出的最快速度小碎步沖到了自己的座駕旁邊。
然後一個急停,倒退兩步停在後門旁邊。
大冬天的這麼早,車庫這時基本沒人,冷而空曠,隻有頭頂的白燈亮的晃眼。
紀薇先彎下腰,往車窗裡面看了看,想先給自己做個心理準備。
隔着一層帶色玻璃,實話說看得不是很清楚,就見後座狹小的空間上有一團模模糊糊的起伏輪廓,靜靜地趴在那,幾乎一動不動。
紀薇心先涼了半截。
她趕緊從睡褲裡掏出車鑰匙摁了下,纖長的五指一把拽開了車門。
随着車門一下子打開,光線和新鮮空氣同時湧入狹小而半密閉的車内。
後座上,江烨睫毛動了動,緩緩地側頭看過來。
盡管門已經開了,但他卻還保持着那彎腰撐着膝蓋的姿勢,手緊緊捂在腹部的位置,幾乎不敢動彈。
經過數小時困在車中,此時的江烨……已經不是昨夜的江烨了。
昨晚留下保暖的那件女式白色羽絨服,此刻正被江烨裹在身上,而那條薄薄的粉色草莓小毛毯則被他勻稱修長的五指緊緊攥住搭在腿上。
此時此刻,他的臉色虛弱慘白到跟羽絨服帽子上鑲的一圈毛毛有一拼。
紀薇從未見過他如此……嬌弱。
鬼使神差的,她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寶,你還好嗎……”
這句一出口,江烨本就冰冷的表情直接僵了,紀薇自己也瞬間默了。
剛剛……她叫了什麼來着?
良久沉默後,江烨忍耐地閉了閉眼,選擇性地忽略了她剛剛口不擇言時那個社死級别的稱呼。
他皺着眉從她手上拿回自己的大衣,“……昨晚到底怎麼了?”
……這語氣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紀薇猛地在車門邊蹲下,兩手按在他身旁的座位上,一臉‘我也很無辜,我也很想哭’的表情狡辯道:“昨晚想送你回家的,但不知道具體地址,你也沒帶身份證。我就隻好帶你先回我家,但是到了地方你睡得很沉,我實在叫不醒……”
江烨伸手捂住了額頭,打斷她道,“算了。”
紀薇在旁邊靜悄悄地裝鹌鹑,也不知江老師是怎麼勸服他自己看開點的,就見他深吸了兩口氣,居然在身上還穿着女式羽絨服的時候慢慢恢複了平時的冷靜肅然。
然後一邊緩緩扯下腿上的草莓小薄毯,一邊頭疼欲裂地捏着鼻梁,“紀薇,你家在幾樓?”
“啊?”紀薇突然被點名,不知道話題為什麼轉變地這麼快,幾乎是反射性地回答,“十八樓。”
他換下她的羽絨服還給她,皺着眉頭極度平靜地道,“借用下衛生間。”
**
韓悅起來上廁所,就看見紀薇站在衛生間門外,她身後的衛生間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和隐隐約約的嘔吐聲。
男人的嘔吐聲。
韓悅一瞬間有點恍惚,一問才知道,這位姐姐昨晚居然直接把人撂車裡,自己上來睡覺了……現在人家就在裡面,開着最大的水聲也沒能掩蓋掉嘔吐的聲音。
韓悅:“你等等……我得問你一件事。”說完掏出手機點開微博,把一個頁面硬塞到她面前,壓低了嗓音道,“你不要告訴我,昨晚你在酒吧灌醉了又扔在咱們車裡沒管的,如今正在咱們衛生間裡吐得天昏地暗的就是這位吧?”
韓悅拿給她看的正是江烨那個一千七百多萬粉絲的微博号。
紀薇一手插在毛絨睡衣口袋裡,一手拿着手機嗯了一聲,隔着一道房門,她在微信上給江烨發了條文字消息問:“江老師,要不要解酒藥?我家有常備的。”
衛生間裡的聲音暫停了下來。
片刻之後,紀薇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消息——
“嗯。”
紀薇準備去翻一翻藥給放哪兒了,卻被室友一把扯住。
“你知不知道最近那幾個當紅小花都想接的大制作,就是他那現象級IP《山海錄》改編的,最近正在公開選角……”
江烨站在逼仄的衛生間内,眉頭緊皺,因酒意而起的暈紅仍綴在薄薄的眼皮末梢,一點未消。他一手撐着洗手台,一手掬起一把冷水澆在臉上,冰冷的涼水帶來的刺激令他清醒了些,卻也讓喝斷片後的頭疼越發猛烈。
他垂眸關了水龍頭,水聲暫停,一門之隔外兩個女孩的竊竊私語一下子顯得大聲起來,但她兩似乎并沒察覺到什麼異樣,仍在嗡嗡地讨論着他。
這衛生間隔音像假的一樣,紀薇的聲音帶着點揶揄和不耐煩隔着一道門清晰地傳到他耳邊。
“既然你這麼痛心疾首,不如拿兩顆解酒藥送進去,江老師他人雖孤僻了點,但還算寬容大度,你順便問問他能不能幫咱兩在《山海錄》裡安排點角色。”
江烨頓了頓,側頭看向門外,沒一會兒又聽到另一個女聲道,“你昨晚怎麼不記得送解酒藥,事後找補有什麼用!”
然後那聲音連連催促,“你趕緊進去送藥,千萬表現地溫柔賢惠一點,我倆的事業和未來可都捏在你的手裡了。”
江烨沉默地站直了身子,《山海錄》籌備期已有大半年,至今未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
就算有,也大多是展示專業水平或演技,甚至有提出帶資進組的,從沒有人如此手段拙劣地想要摻和進來,拙劣到他甚至好奇她打算怎麼‘溫柔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