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死于病毒?”瑪瑙眼房的室溫驟降,丹橘覺得身上好像長了毛,忍不住撓向後背。
“這個嘛……護衛長,求您不要說出去!”丹橘突然站起來,深深朝珂蘭納彎下腰,螺角耳麥清脆地敲響珂蘭納腰部的純銀色挂鍊,又連連大驚失色地道歉:“實在對不住,護衛長!”
珂蘭納把他一把按回座位,旁邊的圖梨克笑得毫無保留,像刨冰一樣的雪團從嫣紅的顴骨上漏落下來。
丹橘還在語無倫次,珂蘭納漫然的平視他,手上的壓制力卻讓他動彈不得:“聽着,接下來的内容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你像個正常人一樣和我好好說話。”
男人終于像條寵物金魚一樣回到乖乖坐在了印刷機旁:“說來話長,還在今年夏末的時候我去碼頭值班,那幾天才聽說有海水裡有什麼病毒,已經死了幾個人。那時,我惹我的上級生氣了,被發配到了碼頭幹雜活,我覺得我的一切都完蛋了,去碼頭時,根本沒有聽關于防護的事情。”
“你比章魚墨水瓶子還容易碎。”圖梨克戳破了鼓起來的腮幫子。
丹橘的眼皮像枯落的海葵花一樣打蔫,鋒芒的橙黃色愣是把他扒拉上去:“你現在還在這裡說話,說明你已經改裝成塑料的了,你繼續。”
“噢,好。我去過一趟波塞冬室才留在了布羅賽格,從那裡出來後,我的身體已經比以前虛弱多了,隻能留在新聞處工作,我很珍惜這個工作。”
波塞冬室,珂蘭納聽過這個地方,來這裡的人都将經曆海神的考驗,是生,或是死。傳說波塞冬室後緩緩流淌的血色海水灌滿了一整座海底遺址。
這是令每個人都聞風喪膽的地方,珂蘭納實在聯系不到眼前這個謙恭的男人身上,他現在不隻是塑料了,應該是铠甲。
“我的防護服佩戴的十分不規範,我站在通水口處把海鮮送到過濾池裡。我一個不留神,把閘門裡面的海水過濾網打開了,新鮮的海水像從洞口瀉下來,我的頭罩是松的,快要掉下來。”
“這簡直是一場噩夢,就當我準備一直呆在噩夢裡時,閘門被關上了,一隻顔色不是很鮮豔的蟹鉗子還在抖,上面沾滿了閘口沖刷下來的海水,我發現是我不常見過的湖泊生物格,河蟹。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笨死了。”
珂蘭納發現嵌進圖梨克腦袋的手上下動了動,橙黃的刀鋒甘脆地插在丹橘的腳邊,他眼睛也開始不敢眨了。
“她沒有被感染?”
“對,她沒有被感染。我能清晰地看見海水裡的暗物質。最開始還有感染名單,我也沒在名單上看見過她。”
基地還有别的核流病毒的抗體!珂蘭納心髒的紐帶繃緊了,一群紅細胞小人從上面掉了下來。
“或許你可以用基地還有未發現的抗體做報紙,布羅賽格應該很願意配合你尋找那個人。”珂蘭納說。
丹橘搖搖頭:“我不能這麼做,她難道因為救了我就要被卷入中海的權利鬥争裡?您的身邊應該危機四伏吧,護衛長。”
男人柔和的五官也拼湊成了尖銳的形狀,珂蘭納虛無得審視着這個男人,她不讨厭身邊的危險,甚至有些慶幸。
“我已經記住了你通訊儀号碼,如果有發現的話,我會想辦法告訴你。”
“我對您感激不盡。”丹橘這次取下了耳麥,優雅而規範地朝珂蘭納鞠躬。珂蘭納笑了笑,這是她以前說得最多的一句敬語。
圓拱形的門被推開,印刷機嘈雜的聲音須臾間被開門的氣流覆沒。圖梨克扯住珂蘭納小臂上的衣袖,在聲音的交界處回望向丹橘。
男人正以渴盼的目光送别她。
剛剛到軍事基地的大門前,一個帶着黃色帆布帽的郵差慌慌張張地給她遞上了一封信,還是太陽鳗的金邊信戳,布羅賽格發出的。
收到這個從未有過好事發生,又有什麼麻煩找上她了?
信紙上的墨迹都被蹭的飄出去一截,好新鮮的信。
“尊敬的總護衛長珂蘭納:
請您親自來一趟布羅賽格宮殿的後花園草坪處,觀測到有幾條頭部冒着紅綠色血液的羅青鳍魚感染體正在朝宮殿内靠近,比較棘手,希望您能來單獨幫一下忙。”
單獨來,珂蘭納反複醞釀了一路,有些舉棋不定。
她爬上了洞口的那顆椰子樹,扒開還像小花苞一樣的青椰子串,望遠鏡裡的海葵花和珊瑚叢都是一片祥和的狀态。用熟椰子殼挖鑿而成的吊籃安分地挂在绮麗的殿牆,藍蓮花倚靠在滲出露水的荷葉上,大海給它輕輕吟唱着婉轉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