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耳聽其他人所言,移駕之地無外乎太原、朔方、姑臧,也有幾人因不知天子心意不敢貿然開口。倒也怪不得他們,就連高力士自己如今對天子究竟意圖前往何處也不甚肯定,直到他忽然看到了天子面前桌案上之物。那分明是…!
既已明白天子心意,高力士開口道:“朔方近塞,半是藩戎,不達朝章,卒難教馭。”眼見其他人欲反駁自己,高力士忙接着說道,“然劍南雖窄,土富人繁,表裡江山,益州等地更是有能臣治理數年,政通人和,如今益州大都督盧淩風坐鎮,蜀中内外險固,又有劍南精兵數十萬。若是移駕蜀中,既可保中樞不失,又可揮師東出,實乃可行之策。”
其他人剛要以蜀路難行,且蜀地偏遠為由反駁高力士适才的揮師東出之言,便聽得天子站了起來,在書案後踱着步開了口。
“高愛卿所言有理,蜀中确是合适之地。那便還是按照此前的路線走吧,連日趕路大家都甚是疲憊,暫且在此地休息一日,明日啟程。”
陳玄禮等人正要開口勸天子三思,隻見天子揮了揮手,示意衆人不必多言,然後接着說道:“楊國忠已死,劍南節度使一職便由盧淩風接任吧。”
天子說完便讓衆人退下,隻叫高力士留下,吩咐道:“叫傳旨之人,将案上之物一同帶去。再傳令盧淩風派人出蜀迎駕。”
待得屋内除了自己再無第二人後,天子忽的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思緒翻湧。
一時想到太子竟敢聯合陳玄禮謀劃今日兵變,心中怒火重啟,甚至想破口大罵此子不忠不孝;一時又想到如今陳玄禮既已投效太子,禁軍便已然不可信任,自己如今身邊可信任之人隻剩下了高力士。一旦再次生變,自己勢單力孤,恐兇多吉少。
想到此處,天子便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盤算一番此地到蜀中的路途,以如今的腳程,不消一個月便可抵達蜀地。心中剛稍稍安定,便想起自己之前為了入蜀之後不受制于楊國忠,便有意扶持盧淩風,除了授其益州大都督這個由于節度使的存在而權勢大減的職位外,還特意調了其長子和三子入蜀任職,以求二者在蜀中制衡,好保自己高枕無憂。可如今楊國忠突然身死,其黨羽也逃不掉樹倒猢狲散,想要繼續維持其在蜀中的勢力難如登天。如此一來,蜀中便是盧淩風一家獨大。偏偏陳玄禮與太子之間似乎有所勾連,自己不得不依靠盧淩風的勢力來保全安危和權柄。
坐在地上時間久了,加之年邁行動不便,天子幾番嘗試,這才扶着桌案顫巍巍站起來。遭此大變,縱是神思較此前清明幾分,但天子到底看上去好似又老了幾歲。
盯着案上适才放了物件的地方,天子低聲問了句“七郎,不知你可會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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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着神色晦暗不明的天子和蠢蠢欲動的太子,盧黎心道:“你又不敢真的動手,在這裡吵破天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得全聽老東西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