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靠岸,就有一人拿着雪白反光的刀挑開蘆葦簾子,走出來一個包纏烏藍頭巾、左耳戴銀耳環、臉皮黝黑的男人,他操着一口姚宜舟聽不懂的方言,和成在文交談幾句,成在文就一揮手讓他們進去搬貨。
貨倉果然在船闆下,一個身材細得像麻杆的男人跳下去,姚宜舟比劃了下,那洞口他肯定是鑽不下去的,船裡沒有燈,黑梭梭一片,船也不大穩當,時不時晃蕩幾下,不安感萦繞在心頭。姚宜舟跟着擡起一個木頭箱子,裡面不知道裝的是什麼,沉重極了。
“走。”成在文一聲令下,心腹們魚貫而出。
烏篷船和船老大撐篙遠去,很快消失不見,他們沿着江岸迅速前進,忽地,遠處傳來一聲犬吠,成在文猛地停了下來,“蹲下!”
他第一個蹲下來,耳朵貼着地面,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立刻壓低聲音道:“分頭跑!被追上了把東西藏好,誰也不邵透露今晚的事,否則别怪我不留情面,大山,你跟着我。”
姚宜舟第一次來12号船塢附近,這裡離碼頭真有些遠,要他跑他也不知道跑去呐。
成在文吩咐完,拉了姚宜舟一把,兩人鑽進林準子,很快跳進了一條人迹罕至的小路。
從狗吠聲開始,姚宜舟提着的心就沒掉下去過,他血管鼓脹,嗓子也發幹,跑了一段路後,成在文終于停了下來,“沒事了,那些黑狗子追不到辶……”
黑夜裡一聲槍響,姚宜舟看到成在文眉心燒出一個焦洞,滴答滴答紅白混合物流了下來,人仰面向後倒去。
他腦子也跟着炸了,往後退了幾步,被箱子絆倒,手腳并用無頭蒼蠅似的朝相反的方向爬去。
後頭響起犬吠,猛獸捕獵前的低吼,草叢裡跳出幾條健碩的獵狗,挑起一米多高,一個踩在他背上,一個咬住了他一條腿,犬齒深入皮肉,鑽心的疼。
姚宜舟打着滾,慘叫不止,右腿鑽心的疼,獵狗沾了血更是叫的歡,邀功似的吠個不停。
不一會,強光手電筒打在他臉上,一個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趕走了狗兒往他手上拷了兩個鐵環,扳過他的臉看了看。
“頭,這個死了。”
“找個地方埋了,把這個帶回去。”
碼頭上風光的成大哥,這會卻要被埋在荒山野嶺,連個墳墓都沒有,不行,他得記得這,等有機會告訴成大哥的婆婆。
他被押着進了一輛卡車,笨重的巨獸轟隆隆地開向警署。
探照燈掃過百米的圓弧,車門打開,一個黑狗子跳上來抓住他拖了下去,腿仍是鑽心的疼,血流的太多,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時不時眼前一黑,我不是要死了,姚宜舟想,那半袋細糧還在碼頭大鋪下放着,不少人眼熱想偷都被他教訓了,這會他要死了,肯定歸了别人。
“抓到活的了?這幫鹞子,總算逮着了,玉哥辛苦。”
“你們才辛苦,大晚上還得守門巡邏,我把這小子帶進去審審,不出意外,獎金很快就能發下來,到時候請大家下館子!”
朦胧中,姚宜舟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案闆上的肉,等着被剝皮拆骨。
“玉哥,這小子被咬得不輕,整條褲子都紅了,喲,還往下滴血呢,這樣下去說不定還不等問出來什麼,人就先死了。”
“還真是。”男人往他腿上瞧了瞧,罵了聲晦氣,“三更半夜去抓人,什麼好處還沒撈着不說還得花錢給這小子治傷。”
這話姚宜舟聽見了,他心有不忿,他和成大哥扛着的箱子可都歸這玉什麼的了,雖然他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料想肯定是好東西,這人又說什麼都沒撈着,肯定是騙鬼,定然是想獨吞。
他被押進牢房,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沒有止血藥了,給他抹上,那個誰,你去請大夫,說是我請的!”
兵荒馬亂的聲音後,有人走過來,往他小腿上倒了一碗酒,疼得他一下子跳起來了,天殺的怎麼能這麼疼!
“喲,還醒着?”男人拿警棍抵着姚宜舟的額頭,“長得不錯嘿。”
姚宜舟疼暈過去了,醒過來腿已經被包紮好了。
他不知道,這一天一宿,他的家底被查了底掉,石橋村的相鄰已經知道姚家的大山子不過出門小半個月便學了壞,摻和進監守自盜的走私勾當裡,被英明神武的珲州縣差爺抓了個正着,關起來了,能不能活着出來還是兩說。他家的幾畝薄田被村長收回去了,二弟姚俊也被學堂趕回家了,祖墳說不定都得被遷走。
甚至徐婆婆也被從被窩裡揪出來,盤問了一番。
而他心心念念的半袋細糧,也被帶到了警局裡。
姚宜舟一瘸一拐被帶到放狗咬他的官爺面前,心中無限惶恐,他犯了事,還被逮了個正着。要是被石橋村人知道了,他們一家可怎麼做人?村裡人能容下他們嗎?弟弟們會不會恥于有他這麼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