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病房後,林柚起身去探望兩個受傷的倉庫管理員,其中一個姓李的倉管離起火點比較遠,受傷不嚴重,之前就可以出院了,林柚來探望時,那家人正在收拾東西,對她的态度不鹹不淡,疏離中帶着客氣。
林柚把花束遞給看護的阿姨,又寒暄了幾句。
臨走時,林柚趁着對方沒注意,拿出自己平時省吃儉用的生活費,悄悄放在了花束旁邊。
要探望的隻剩馮叔叔了,他受傷最重,也出院最晚。臨到病房時,林柚想起之前兇神惡煞的那個馮哥——馮翔越,最近他倒是很久都沒找過自己麻煩。
她上次來探望時,馮翔越就警告過她,說自己都沒去找她麻煩,她别主動來自找不快。
她在病房旁踱步了兩圈,倚着牆猶豫着。最後她深吸一口氣,伸着脖子悄悄往病房内探去。
不看還好,這一看倒是叫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馮若興。
他來這裡幹什麼?
林柚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種可能性,倒吸一口涼氣。
翔越,若興。
像月,若星。
他難道是那個馮哥的弟弟?!!
林柚退後兩步,腦海中浮現起和馮若興熟識的種種細節,又想起那天在商場,他穿着玩偶服滿頭大汗地做着兼職。
原來…原來是這樣!
林柚感覺信息過載,一時半刻處理不過來,腦中炸開一般,嗡嗡地響。
病房裡兄弟兩人好像有些不愉快,争執了兩句,馮翔越不耐煩地點起一支煙,向門口走去。
林柚躲閃不及,手中的花束掉在地上,沒綁緊的花枝有幾束散落在地。
馮翔越看清來人,有些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草,怎麼他媽的又是你。”
林柚沒站穩,重重地摔在地上,膝蓋瞬間青腫起來,周圍人的目光在她這裡彙聚,又迅速散開。
醫院裡,這樣的事很多,人們早已見怪不怪。
林柚把散落的花枝撿起來,并攏在手中。扶着牆,用力想站起來,腳好像崴了。
一個趑趄,又差點摔下去,慌亂中被一雙手扶起來。
耳邊響起清潤幹淨的聲音:“慢點,你還好嗎?”
被剛才這麼撕扯一下,林柚額上已經疼出了冷汗,但還是逞能地說了句:“隻是扭了一下,不礙事。”
她扶着牆,借了把力站起來,将被握着的手輕輕抽出。
感受到手掌間溫度的流失,馮若興把林柚手中的花接過來,“這個給我吧。”
他一邊說,一邊轉身看了眼在一旁吞雲吐霧的馮翔越,隻換來那頭一個不屑的斜睨。
馮若興把林柚扶在醫院大廳的長椅上坐下:“我哥他就這性格,你别放在心上,你在這坐着等我一會。”
林柚看着他在病房裡忙前忙後。
先是把花束擺放好,轉頭又不知道和他哥交代了些什麼,他哥最後極不耐煩地點了兩下頭,最後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過了約莫一刻鐘,馮若興手裡拎着藥袋向她走來。
他拿出袋子中的膏藥,在林柚面前蹲下,查看起剛剛摔傷的痕迹:“我看看,沒破皮吧。”
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林柚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脖子道:“沒有,就是些小傷。”
馮若興取出膏藥,熟練地撕開,輕輕貼在林柚腳踝的紅腫處,冰涼的觸感和未消失的痛感刺激着林柚。
“嘶……”疼得她本能的倒吸了口涼氣。
馮若興無奈地搖搖頭,“還說沒事。”
林柚不好意思地縮回腳,把藥袋接過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上好藥後,林柚也不便久留,起身準備離開。
馮若興執意要送她上車。
林柚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問出心中的疑惑:“你哥哥他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怎麼沒有再讀書了……”
該不會是因為之前的火災?
馮若興愣了一下,回複道:“你說我哥啊,他很早就辍學了。”
“我爸沒本事,愛喝酒,喝多了還打人,我哥為了保護我,早早就辍了學去混社會,有一回我爸喝多了又打我,我哥帶了群人回來,給他打服了,那之後,我就再也沒在家裡受過傷。”
林柚聞言垂着頭,抿唇沉默。原來他的童年也不幸福,甚至更大的創傷是來自于家裡人。
馮若興接着說:“其實我爸他小時候對我們很好的,那時候媽媽還在,一家人很幸福,後來我媽生病去世了……就這樣了。我哥說到底還是舍不得他,他出事後,一直都是我哥在照顧,他也成熟了很多。”
林柚把頭垂得更低了,她低聲道:“非常抱歉……”
道歉,有時是減輕負罪感的手段之一。但此刻的她,是真心地隻想說一句對不起。
馮若興觀察到她的失魂落魄,笑着摸了下她的頭:“林柚,你沒必要自責,這和你沒有關系。”
“我…”
“難道火是你放的?”
林柚搖搖頭。
“那不就行了。”
一開始遇見林柚的時候,他确實是抱着些探究的心态。但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馮若興感覺得出來,林柚是個善良的人,道德感強,負罪感自然也更重,她已經背着這份不屬于她的重擔,苛責自己太久。
“其實,這場火災可能是人為。”林柚決定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他,畢竟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馮若興聞言一滞:“難道是案件有進展了嗎?”
林柚歎了口氣,“還沒有實質性進展,隻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不過誰也說不準,還是有可能被定性為意外的,夏季高溫,木材廠消防措施沒做好的話,起火也常見……”
她接着說:“我父母勉力支撐公司,已經分身乏術。我隻想盡我所能,去查查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能提供給警方。”
馮若興開口:“我和你一起。”
林柚驚訝的擡眼看他:“你不是還要準備競賽嗎?還是不耽誤你的時間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