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驗室走出去,巷子裡很暗,沒裝路燈。七拐八拐,他還沒找到那個叫「浪潮」的KTV。路邊的燒烤攤有一群人正圍坐在一起,他想上前去問問路。
走近了些,也聽清楚了他們的談話内容。
“林如勇那家夥,聽說也要出院了,真是命大。”
“呵,不死也廢了半條命吧,以後翻不起什麼浪花了。”
“這就是得罪我們大哥的後果。”
煙頭在黑夜裡燙出一個猩紅的點,在空氣中忽明忽滅。
“诶,他那小孩是轉學到南附了吧,真好笑,連學費都付不起咯。”
許之洋的臉色越來越沉,就這一句,許之洋幾乎可以确定他們說的是誰。
那人還在調笑着:“哎喲,聽說他女兒可漂亮的很啊,成績也好。”
接着,他感覺自己的肩被拍了一下。
詫異轉頭,對上一個帶着怒意的眼神,接着,他面門上狠狠挨了一拳,腦子嗡嗡地響。
“你特麼誰啊,兄弟們給我幹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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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許之洋找到「浪潮」時,臉上多了些青紫的傷痕。
他進門時,方夢然正拽着林柚一起合唱,屏幕上還是熟悉的鳳凰傳奇。
許之洋掃了眼他們幾人的狀态,轉頭問坐在一旁的方賀:“你們喝酒了?”
方賀坐直身子,比了個手勢:“就一點點,一點點。”
方賀有點懊悔,他身邊的朋友酒量就沒這麼差的,剛剛真應該攔住方夢然。
許之洋回給他一個無語的眼神,然後輕拽着林柚的衣服:“柚子,你跟我出來一下。”
“诶,洋哥,你怎麼剛來就要走啊。”
方賀站起來,想招呼許之洋坐下,對着光才發現他臉上有些烏青,還有幾道抓痕。
“洋哥你這是……”
和許之洋冷厲的眼神對視上,方賀連忙噤聲坐下,他見過這眼神,一般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上次,有混混騷擾許雲夢,他就是一副這神色,把那混混揍的滿地找牙,自己也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林柚被許之洋半帶着走出「浪潮」,一邊走一邊問:“許之洋,你幹嘛呀,他們還在唱歌呢?我們就這麼走了,有點不太好……”
兩人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停下,林柚這才看清他臉上的傷,語氣緩和道:“你這臉上怎麼弄的。”
許之洋張口就來:“摔了一跤。”
摔能摔成這樣?林柚壓根不信,但還是關心道:“疼嗎?”
許之洋愣了一下,随即搖搖頭。
他嘴唇微抿,皺着眉問道:“柚子,我問你,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跟着你?”
林柚垂眸沉思了一會,之前也就是那群以“馮哥”為首的人找過她麻煩,最近也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林柚搖搖頭。
許之洋松了口氣,然後又想起來什麼,問道:“你之前說那場火災另有隐情,最近有發現什麼新的情況嗎?”
林柚接着搖頭,“最近一直和馮若興在調查,隻是理清了和火災有關的人,沒什麼特别的進展。”
“馮若興?”許之洋的聲音驟然上揚,“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林柚被問住了,之前一直沒把馮若興的事情告訴他,一方面是因為這是馮若興的隐私,另一方面,她覺得許之洋已經幫她夠多了,她也不想再耽誤他更多時間。
林柚解釋了一半:“你不是要準備化學競賽,比較忙嗎?”
許之洋眉眼間有些愠色,語氣也冷了些:“難道馮若興就不用準備化學競賽嗎?還是你覺得我不如他,什麼事都去找外人幫忙。”
“他不是外人……”
“難道我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柚被他一句句追問弄得有點無措。
她頹然地低垂着頭,這才發現許之洋的右手也受傷了,剛剛KTV裡燈光昏暗,到了亮堂的地方,才發現傷口往外滲着血。
她擔心地拿起來查看,發現是被玻璃劃了一個大口子,裡面還有碎裂的玻璃碴。
許之洋将手往後縮了縮,神色有些不自然,随口道:“剛剛摔玻璃上了。”
林柚撇撇嘴,“你還不是也瞞着我,你這到底怎麼弄的。”
許之洋抿唇,沉默片刻,解釋道:“剛剛在路上見義勇為,英勇負傷。”
“下周不就要進行化學競賽了,會不會有影響?”
許之洋輕輕抽回手:“小傷,沒事的。”
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
林柚看着眼前的許之洋,他負了傷,臉色有些陰沉,唇線抿直,周身像是天然多了一層隔閡。
就像一隻戰敗負傷後正在生悶氣的、炸毛的小獅子。
林柚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解釋道:“馮若興,其實是那個馮哥的弟弟,所以他也算是受害者之一,我才和他一起調查……”
“什麼?”許之洋音量擡高半分,“你說他是那個找你麻煩的家夥的弟弟?”
為什麼那些人會知道她轉學到了南華附中,知道她在「浪潮」附近,甚至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許之洋很難不把這二者聯系起來。
許之洋認真地看着林柚:“你以後和那家夥保持距離。”
林柚争辯道:“馮若興他不是那樣的人,你們都相處這麼久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再說了,他哥也沒再找我麻煩了。”
許之洋的眸色黑漆漆的,仿佛結了冰,絲毫沒有要融化的迹象。似乎下一秒就要發作,最後卻還是忍住沒把傷人的話說出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溫柔道:“我隻是希望你能保護好你自己。”
林柚的語氣也緩和下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放心,我有我自己的判斷。”
她轉身向外走去,“我去買藥給你處理下傷口,也别讓方夢然他們等急了。”
許之洋輕輕應了聲好,亦步亦趨地跟上她。
他看着林柚在閃爍的光線裡忽明忽暗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他能做得有限——
也隻能是,盡量讓她在自己視線之内,盡力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