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頭,繼續說:“就當…就當看在我是曉嘉朋友的份上,可以嗎?”
突然,一道閃電打下來,随之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雷聲。
林柚在這雷聲的映襯下,又重複了一遍:“叔叔…就當看在我是曉嘉好朋友的份上,就當看在你和我爸那麼多年兄弟情的份上。”
她聲音裡帶着些哭腔:“我知道…在梅桦剛成立的時候,你就跟着他跑業務,經常要忙到深夜,甚至有時候還會睡在車裡…你都忘了嗎?”
馬志成扯開被拉住的衣袖,“我沒忘。”
林柚不死心地又扯上去,“叔叔…”
馬啟強本來想說他什麼都不知道,可對上林柚那雙淚眼汪汪的眼睛,他還是頓住了。他幾時看到林柚哭過?前十幾年順風順水的人生,這小姑娘怕是連委屈也很少受過。
這副神情,倒是讓他想到纏着自己撒嬌的女兒。
馬啟強神色有些動容,歎了口氣道:“你去查查馮平吧,我能說的也就這麼多了。”
林柚愣住了。馮平?那個姓馮的倉管,馮若興的爸爸?!
和他有什麼關系。
林柚皺着眉問道:“他不是受傷最重嗎?之前一直躺在ICU,怎麼可能是他。”
“所以啊,他之前一直那副生死不明的樣子,所以也沒有人調查過他,也沒那審訊條件。”馬啟強彈了彈手中的煙灰,“但他現在不是病快好了嗎?”
林柚懵了,線索好像在這裡全部打了攪,又被重新拼湊起來,成為新的線索。
馮平在起火點中心,确實最有作案嫌疑。
但他也是受傷最嚴重的那個,一般人會對自己狠心到這個地步,把自己傷成這樣?
何況還是最痛苦的火傷,皮膚潰爛再愈合再潰爛,這過程都有夠痛苦折磨的。
之前沒有懷疑到他的頭上,但他确實有作案嫌疑。
許之洋皺着眉推測道:“馮平他在外面是不是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人?”
林柚搖搖頭,這個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她記得之前馮若興給她說過的那些話。
——馮平愛酗酒、嗜賭,甚至還愛家暴。
她試探性地開口:“他是不是在外面欠了很多賭債?”
馬啟強一愣,轉頭看向她:“你這小丫頭,怎麼什麼都知道?”
看來她猜準了。
她接着推測:“是不是榮達的人收買了他,讓他放的火。”
馬啟強搖搖頭。
林柚不解道:“那是因為?”
馬啟強沒說馮平的事,而是換了個話題:“其實你爸爸在生意上得罪的人也很多。這麼些年,他一直紮紮實實做生意,出來不造假,還願意讓利給供貨商,其他人覺得他動了蛋糕,就下手搞他,惡性競争也不是一兩回了,所以我也說不準是誰。”
“這世道可能就是這樣的,污濁成了常态,清白的人就會被排擠。”
剩下的話,馬啟強不用開口,林柚也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林柚沒了思路,直接開口問:“那馮平的動機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要錢還清賭債嗎?”
馬啟強點點頭:“對,但是是他自己要幹的,和其他公司要說扯上關系,那也沒有什麼實質性證據。”
許之洋皺着眉問:“你怎麼知道的。”
“還能為什麼?他傻呗。”馬啟強又抽了根煙,“我煙瘾很大,倉庫裡又不讓抽煙,我每次陪你爸去巡查,都在門口找一些犄角旮旯的位置。”
他笑了笑,“誰知道這個馮平他壓根不避人,就讓我聽見了。”
“我聽見他說,他可以搞垮梅桦,希望對方幫他把賭債還清,他估計是被那些追債的人打怕了。”
林柚的情緒有些激動,“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爸?”
馬啟強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這事也怪你爸自己,你剛剛也說了,我們那麼多年的兄弟情,他明知道曉嘉病重,也不說幫襯一下。”
他低着頭,眼神裡有些落寞:“曉嘉的病…本來就不能再拖了,本來之前就有合适的手術條件,都是拖成這樣的…要不是我沒本事,曉嘉說不定…說不定也不會走。”
林柚抿着唇,開口解釋道:“你要是跟他說,他一定會幫你的。”
“成年人的世界,你是不會懂的。”馬啟強的神色多了幾分無奈,“要是他真的想幫我,就不會需要我開口。”
許之洋在一旁聽得有些無語,這都是些什麼強盜邏輯?
但他也不好貿然開口打斷,他背對着馬啟強,默默從包裡拿出錄音筆,按下啟動鍵。
馬啟強接着說:“反正馮平發現我在偷聽後,就答應幫我湊齊我女兒的手術費,等我賺到錢再慢慢還給她,條件就是當作沒聽到他說的話。”
他苦笑了一聲:“那我當時就想,沒聽到就沒聽到呗,就當我沒來過這裡。”
林柚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她問道:“你有想過後果會那麼嚴重嗎?”
馬啟強道:“确實沒想過,我不知道他想放火,我以為他就是使一些小手段,我也不知道你爸會沖進去救人,他本來可以不用受傷的。”
林柚出聲打斷他:“如果你知道這些後果,你會後悔嗎?會阻止他嗎?”
馬啟強頓住了,他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得不說,林柚真的很有溝通技巧。
如果不是她死纏着自己,這個秘密他大概會永遠藏在心底。
他如此坦誠的暴露自己的自私,他以為林柚會怪他,可是她沒有。
她甚至問自己,自己後悔嗎?
就好像給了自己再一次贖罪的選擇。
盡管就算這樣,火災也已經發生,曉嘉也沒辦法再回來。
但他好像還有的選。
林柚擡頭,眼神堅定,她認真地開口:“叔叔,你會嗎?”
那眼神堅定到不容他拒絕。
馬啟強點了點頭,鬼使神差道:“應該會吧,至少讓馮平不要做得那麼過分,不要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