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競賽的人數不多,競賽成績在返程第二天的上午公布,獲得金獎的人不跟着一起返程,而是參加高校夏令營,可以獲得相關基礎學科的保送名額。
返程去火車站的大巴上,許之洋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神色有些落寞。
謝慧坐在前排喋喋不休:“這麼好的競賽機會,有的人也不好好珍惜,高考可是一分壓倒數千人的,看看人家一班的馮若興、林柚,還有咱們班的宋檸都直接保送了,同樣是來參加比賽,有的人去圖書館學習,有的人隻想着玩,差距不就是在這些地方拉開的?”
“……”
許之洋垂眸,安靜地聽她說着。
頭一回,他沒去反駁,也不想反駁。
在他心裡,驕傲也是需要有資本的。
以前他和謝慧硬剛,是因為他沒有作弊,是因為他是堂堂正正考進一班的。
可現在呢?
不管是出自什麼樣的原因,考砸了是事實,他也沒有理由辯駁。
思緒遊離着,他突然想起寫檢讨的那個夜晚,頭頂上明晃晃的白熾燈,和環繞其一圈的小飛蟲。
生物課上,老師說,趨光是動物的生理現象,是一些昆蟲的特性和本能。
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追逐着林柚的腳步,就像追逐着光,拼命想要努力再和她靠近一點。
小時候的他,安靜、内斂、好欺負。
而她開朗、正直、充滿善意。
十七八歲,再遇見時,她變得溫和了些,内向了些,但依然有着強大的能量,一直帶領着他向前。
少女的笑意盈盈仿佛就在眼前,她告訴自己,努力過就不會有遺憾。
許之洋頹然地垂下眼眸。
怎麼會沒有遺憾呢。
遺憾的是不能與你相匹配,不能和你站在同一起跑線,不能讓你…也為我驕傲。
此刻的謝慧還在前排陰陽怪氣,倒是二班的人先看不下去了。
“老師,本來我們競賽沒拿獎就很不開心了,你還一直嘲諷我們,這合适嗎?”
“就是啊,這合适嗎?你好歹也是我們的帶教老師,我們難道沒有努力嗎?”
“就是,再說了,獲獎名額就那麼幾個,難道努力了就一定能有好結果嗎?大家也都盡力了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反駁着,謝慧有些招架不住,說道:“吵什麼?我又沒說你們!”
她從包裡翻出檢讨,扯着嘴角笑了笑,說道:“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檢讨!有人競賽前離校偷偷玩被我發現了,我想給你們舉反面例子!”
人群安靜了一會,謝慧十分滿意地想繼續批評教育。
有一個後排的同學小聲嘀咕了一句:“哇靠…老師你比賽前一天還讓别人寫檢讨,就不能比完賽再說嗎?”
“就是就是。”車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還摻雜了一些對謝慧平日行事的吐槽。
謝慧氣急了,直接指名道姓道:“許之洋,你自己說!”
視線紛紛朝着最後一排看去。
許之洋擡眼,不屑的挑挑眉,“要我說什麼?承認沒拿獎就是沒有努力,還是說你沒有讓我寫檢讨?”
車内頓時一片唏噓聲。
謝慧氣急了,她是真的不明白,這個許之洋為什麼明明做錯了還一臉理直氣壯,非要和她對着幹。
她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考試也是一班吊車尾,競賽也沒拿個獎。”
“你天天和人家林柚待在一起,人家都報送了 ,你真是不自量力。”
“你們這些高中生滿腦子都是些不切實際的夢想,真遇到些現實問題一下子就被擊垮了,高考你估計也就那水平,我都不惜得說你。”
一字一句,都往他心上戳。
好像生怕他忍耐力太強似的。
許之洋倔強地别過頭,試圖讓自己不要理會這些言論,可情緒仿佛不受控制。
競賽失利的難過、高三的壓力、内心深處深藏的自卑,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距離感。
胸口悶悶的,情緒像潮水般撲過來。
就在這時。
車下幽幽傳來一個聲音,不卑不亢。
——“謝老師,你是被現實擊垮過嗎?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謝慧疑惑地轉頭看向來人,眼裡有震驚和未消散的憤怒,但更多的是不解。
“林柚,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跟着向老師他們一起……”
林柚徑直走上車,“我為什麼不能在這?”
身後的許雲夢也擠上車,看着謝慧吃驚的眼神,擺擺手說:“我可沒拿金獎保送,我就是回去拿了個東西。”
許之洋的視線從林柚臉上轉到許雲夢手中。
她手裡握着的,赫然是一個銀鏡反應生成的玻璃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這就是她急匆匆趕回去要拿的東西?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這個馮若興,不是說好讓他做一個金的嗎?
“雲夢姐,你手裡拿的什麼啊?”
“對啊,還挺好看的。”
“嘁——這個我也會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