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

一打開聽筒就傳來嚴厲的聲音，賀瑞看了一眼屏幕，是賀書康。

“沒幹嘛。”賀瑞踱步到衛生間說，“吃飯，睡覺。”

“你沒幹嘛我會打電話問你？”賀書康語氣裡帶着點怒火，“你老實交代。”

賀瑞抵死不從，懶洋洋地問道：“交代什麼？”

“交代你，和那個演員，是怎麼回事。”

賀瑞似乎是覺得有點好笑，他不是柳越那樣的大明星，竟然也有人時時刻刻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裡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

“姐，我是同性戀你難道不知道？”

賀書康頓了頓才說道，“我不想幹涉你的生活，也無所謂你的性取向，但我希望你知道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你當然可以和他有交集，你圖他好看也好，覺得他有名氣和他玩玩也罷，但……”

“我不是玩玩。”

賀瑞自己也沒想到會突然說出這話，他明明先前的态度還猶豫不決，他無法辨認那股朦胧模糊的情感，可能是喜歡，有可能是欣賞。

“哈，你不是玩玩？那你知道人家怎麼想的？你就算真的找個男的也找個好一點的——”

“我覺得他沒什麼不好。”賀瑞打斷姐姐說，“我也不知道你們那些偏見從何而來，這個消息是誰告訴你的，但我現在打算追他。”

賀書康被氣的頭暈，“我看你是瘋了。”

“你又不是年紀還小二十一二，你馬上都三十歲的人了還是這麼不穩重。先抛開他這個人不說，單論他的身份，你覺得和一個演員在一起他會官宣你嗎？”

“你們一年到頭能見幾次面？你能忍受生活中都是攝像頭嗎？你們戀情曝光會不會對他，對我們家的公司産生影響？”

“你一點也不為人家考慮。而且我話放在這裡，他和你就是浮水相逢，你絕對不是特别的一個，就因為你傻小子手裡捏着這塊地呢……你還不明白。”

賀瑞皺眉，敏銳地捕捉到“他不是特别的一個”。他覺得自己像是被蒙在鼓裡，人人都知道柳越的過往，隻有他這個困在其中的人一無所知。

“他以前怎麼了？”賀瑞捏着手機壓低聲音說，“你不是不想讓我和他交往嗎？那你告訴我。”

賀書康挂掉了電話，發來一個文檔。

有些事情夾雜着商業機密不好直接說，便被用其他人稱和身份轉述了，真真假假各種事情混合在一起，構成了柳越的前半生。

·

柳越是“黑夜”裡出來的人，這點賀瑞并不意外。因為柳越十七歲的出現太突然，像是走在半路上突然開出的花。

“黑夜”是之前C國最大的犯罪組織，由一家制藥廠開始，逐步擴展到難以控制的，甚至威脅國家經濟命脈的巨大的毒性/藥品走私工廠。

“黑夜”的背後除了販賣/毒，還有相當完整的灰色産業鍊，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極樂園。

裡面大多是十二歲到十八歲的孩子，按照樣貌性感被分為三六九等，分别對應不同的階層，供人取樂。

這些孩子有些是被逼無奈主動出賣自己的，有的是被拐賣的，還有的甚至是被一些父母主動送過來的。

每個孩子被明碼标價，被迫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不隻是誰還引起了一個在這裡談事情的風潮，好似與這樣的孩童接觸能返老還童，好似隻有在這樣稚嫩柔弱的兒童身上才能展示他們的強權。

因為“一等産品”隻有十個，而且每個都開價很高。利益驅使着人們忘掉道德，一步步将魔爪伸向那些孩子們，把他們推下深淵。

這一切最後被C國的國安部處理解決的，莫雨晦在裡面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是整個“白晝計劃”的核心人物，自然和裡面的人有種種聯系。

柳越曾經就是所謂“極樂園”中的一個，不過這份文檔沒有說柳越是怎麼出來的。畢竟“黑夜”這個組織是兩年前才解散的，在那一刻，裡面的大多數孩子才得以被放出來。

賀瑞想起之前莫雨晦和他說過的話，此刻都像回旋镖一樣紮在心裡的稻草人身上。

莫雨晦捧着柳越，不遺餘力地支助他。給柳越弄了個假身份讀了一年半的高中，然後高考考取了C國的戲曲學院。

柳越人前風光無限，人後很多年長的企業家都認識他。他們或調笑，或象征性地掏錢捧捧他——柳越身份水漲船高，他們自己也更有面子。他們可以說自己曾經在這樣一個明星身上一展身手，當年是怎樣的“豪雄”。

賀瑞忽然就想起昨晚默不作聲的柳越，他緊張卻并不恐懼，今早沒事人一樣離開。

他沒有憤怒，委屈，痛苦等洶湧劇烈的情緒，他平淡地像是吃了個晚飯，像是雪山旁的湖面被風吹起漣漪。

賀瑞不知道柳越是淡然了，還是麻木了。

他起床洗完臉後就機械地往臉上塗抹着化妝品。然後毫不拖泥帶水的，不留絲毫感情地出門。

這樣的晚上對他來說似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平常到連老林都知道，習慣，所以賀書康才會說賀瑞不會是特别的一個。

畢竟以前和柳越有過交往的，哪個不是腰纏萬貫呢？

文件接下來說到了柳材志的事情。柳材志的死根本不重要，他活着也是渾渾噩噩，三天兩頭喝酒宿醉，還因為猥亵女生被拘留過。

但背後說明了柳越并沒有和他在“黑夜”認識的人失去聯系。那次殺害柳材志的人的弟弟是“黑夜”裡的長工。

這些事情都沒有下文，可能是有關“黑夜”的内容被國防部禁令不允許下面的警察繼續調查。但後面曲曲折折又牽扯到了許多人和事，佐證着柳越背後除了莫雨晦外的勢力。

這中間斷斷續續穿插了幾張不同導演和柳越一起下車的照片。這或許不能說明什麼，事實真相在這種情況下是禁忌，賀瑞不願意去想。

文檔看完就失效自動删了，可這裡面沒有賀瑞想知道的部分。

他想知道柳越腿上陳年的疤痕是從何而來，想知道柳越的母親為何始終沒有出現在一切搜索的信息中。

沒有他母親的存在，也沒有他母親的死亡。更沒有柳越在“黑夜”裡的原因——明明柳越十五歲還在一個比賽上優雅地彈着鋼琴。

賀瑞仔細想了想姐姐說的話，覺得她說的還是有些正确的。

柳越的身份不适合與戀愛扯上關系，所以不能明目張膽，大張旗鼓地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