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微有些醉了,以至于念出這個名字以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陽台的風變大了些,她将身上的毯子裹了裹,自嘲似的笑笑:
“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喜歡我叫這個名字。”
她臉上落寞的神色是如此明顯,像細密的針腳紮在葉子清的心尖上。
怎麼會不喜歡呢,全世界隻有她這麼叫自己的名字,就是因為太珍重太特殊了,才不想被宣之于衆當做調侃的玩笑。
那時的葉子清太自卑,她更受不了“阿清”這樣一個特殊的稱呼一遍遍從沈予微口中念出,幾乎每聲都攥住她的心髒,為她癡心妄想的烈火添一把幹柴。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承受不住。
“我...沒有不喜歡。”
嗓子裡殘留的酒味尾調是發苦的,一句八年的誤會解開,沈予微并不打算善罷甘休。
“那就是喜歡?”
“喜歡...”
“所以之前你不讓我這麼叫你,也不是因為不喜歡?”
“嗯...那是因為,因為...”
見葉子清實在苦惱于該如何解釋,沈予微笑着伸手過來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
“我知道這個就夠了。”
兩人默默地把酒瓶裡最後的酒喝完,都十分默契地沒有再提那個替身演員的事。或許是因為這件事太過令人無能為力,又或者多說下去也隻能是對這個圈子的心灰意冷。即便現在知道了沈予微罷演的原因,憑葉子清一個幾乎圈外的編劇身份,根本出不了任何主意。
她隻能幫沈予微一起默默保守這個秘密。
葉子清拿毯子把自己像蠶蛹一樣裹起來縮在躺椅上,有點冷,但不想回屋。
“我能多住幾天嗎?”
沒想到沈予微突然發問,她慌亂道:“當然可以,就是怕你住不慣我這兒...”
沈予微用手頂着毛毯在臉頰側蹭了蹭,像一隻找到了舒服姿勢的貓,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多住幾天,不就住慣了?”
多住幾天...多住幾天多住幾天...葉子清反複在心裡品味着這句話,頓時生出一種中了五百萬彩票但不敢花的感覺。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歡迎我...沒關系,我去唐姐家住也行,頂多就是每天被她盤問,或者回家,狗仔拍兩張照片往網上發發,也不能怎麼樣。”
葉子清看着她說這話時那雙撲閃的大眼睛,裡面可是沒有一點委曲求全的誠意,歎道:
“...我怎麼感覺好像被訛了。”
沈予微起身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蓋到她身上,笑道:
“放心,保證不讓你虧本。”
抓着留有她體溫的毯子,見沈予微已經推開了陽台的門,葉子清有些緊張地回頭問:
“你要去哪?”
“洗澡,睡覺。已經不早了,還是說你想繼續喝下去?”
葉子清趕緊搖頭。
沈予微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朝衛生間去了。
因為多了床毯子蓋着,小陽台瞬間也變得熱起來,葉子清縮在裡面,莫名把沈予微那句“不讓你虧本”和“洗澡睡覺”聯系起來,腦子一熱。
然後十分心虛地狗腿追出去:
“我...我給你準備毛巾和睡衣!”
把卧室留給了沈予微,葉子清抱着被子搬來了書房睡覺。書房裡放了一張沙發床,因為經常通宵趕稿,碼完字就在這裡倒頭就睡,所以也十分習慣。
但今晚葉子清徹徹底底地失眠了。
滿腦子都是:天,我倆聊到現在。天,她就睡在我隔壁。
這麼多年從來隻在夢裡出現的人,就躺在一牆之隔的對面,穿着自己穿過的睡衣,睡在自己睡過的床上,随時開口說話都會得到回答,靜下心來,仿佛可以聽到她勻長的呼吸聲。
鬼使神差地,葉子清從黑暗裡爬起來坐到了書桌前,打開電腦點進了《月光》劇本的文件夾。
她好像,有點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寫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打開書房的門,葉子清頂着雙明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從屋裡出來,把正在準備早餐的沈予微吓了一跳。
“是不是在書房睡的不舒服?”
葉子清擺擺手:“沒有沒有,我以前也經常在書房睡。”
沈予微擡手關了抽油煙機,從廚房端出兩盤煎得金黃的蛋和三明治,不放心道:
“還是你回卧室睡吧,我在哪睡都一樣。”
“其實是因為...”
葉子清說着突然就刹了車,想了想還是先别說她開始重新碼劇本的事,沈予微投來一個追問的眼神,她趕緊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