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怎麼就遇見了你們!遇見你這女子!朱妙兒!你心術不正、罔顧人倫,甚至能和自己親哥哥苟且!可公子自從遇見了你,便真心錯付,公子自小便沒有太多能得到的感情,我不願公子傷心,便瞞了下來!”
“可,你這女子本就是無心之人啊,轉頭便可以和他人大婚,害得公子死無全屍,竟然連公子的屍體都拿去喂了狗啊!”
老者聲音泣血,朱妙兒穆然轉頭!
她聲音顫顫:“朱晉,你都做了什麼?”
朱晉毫無悔改之意:“你若是不在意他,我哪裡還用做這種多餘的事!我就說這個管家不能留,你竟然婦人之仁放了他!”
老頭大吼:“朱妙兒,你這将死之人,對我家公子可心裡有愧?”
見朱妙兒不答,祿伯氣得仿佛要栽倒:“我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哪裡需要公子什麼厚待,我隻要給公子報仇!”
“今日,你們都該死在這裡!你們不是在各處都養了這些個東西麼!那就用你們的血肉之軀來喂它們!”
兩批不同的人,如同屍山屍海,将三人覆沒。
無人注意到的狗洞裡,已有數道身影,爬行着從洞裡鑽過,入了中州城中。
還有兩人在高牆之上,并肩而立。
“你不救他們?”一道聲音真心疑惑。
“我為何要救他們?我不但不救,還很樂意送他們一程。”
秦鶴之冷眼看着丢下女人獨自奔逃的男人,在女子被撲倒之時,舉起了手中的弓箭換了方向。
瞄準、放箭。
毫不拖泥帶水。
朱晉中箭,遙遙望來:“孽子!!!”
秦鶴之再次搭弓、射箭,專挑刁鑽的地方射,讓人還能掙紮,以為還能求生。
他淡淡道:“這就是所謂的情愛,大難臨頭各自飛。忘了告訴你,那可不是我的什麼姨母、舅舅,這兩人,是我的生母、生父。”
最後一箭,應聲而下,絕了朱晉生路。
秦鶴之暢快極了。
“當年沈氏夫婦為朱妙兒看診,無意中撞破他們二人的醜事,被滅了口。你父母的屍首,應當是找不回來了,朱福親眼看見他們被扔進了河裡。”
“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以自身做餌,轉移他們視線,如今目的達到,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秦鶴之自顧自的說着,一箭射向了大門被鎖死的鎖扣,“裡面解決得差不多了,該開門了。”
那一箭卻被打落。
秦鶴之陰鸷着臉回頭:“ 我以為,你也會很樂意看着這裡變成一座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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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該安靜的夜晚,中州城卻喊聲、叫聲、哭聲,混在一起。
春樓。
平日摳搜的媽媽驚慌的喊:“姑娘們都去後院!護衛們抵住門,護住我們度此難關,人人賞銀百兩!”
客棧。
王天傲避開咬來的“人”翻身落于屋頂,一臉嫌棄的看着在下面蹦跶亂咬、卻上不來的不人不鬼的東西:“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公子,是惡疾之症,看來這些人都是從那裡面出來的。”護衛指着一處方向。
李家新宅。
李全将陸無憂和春寒姨娘推了出來,自己躲到了裡屋。
陸無憂氣得發抖,此時無處可躲,難道要死在這裡?
春寒過來拉她:“夫人,我們去屋頂,我知道梯子在後院,你跟我來!”
陸無憂踹了一腳門,裡面李全聲音都不敢出。
路過窗戶的時候,陸無憂看到并未合嚴實的窗戶,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
她走過去,輕手輕腳的将窗戶稍微打開了些,之後跟着春寒爬上屋頂,将梯子收了上去。
院外一直被砸得“哐哐”做響的大門,在外頭的吵雜聲中,被破開。
她倆捂住嘴,蹲在屋頂靠在一起,聽着下面李全的慘叫,不敢動彈絲毫。
李府。
李施晚雙腿無法搬動,此時大家各自四散逃命,隻有紅栾還在她身邊。
她蒼白着臉道:“你逃吧,我走不了了。”至少,可以活下去的人,不應該陪她這個廢人在這裡等死。
紅栾卻道:“姑娘你在說什麼?!”
紅栾努力背起李施晚,卻異常吃力:“紅栾母親病重,隻有姑娘願意用體己錢給紅栾帶母親看病,若不是姑娘不嫌棄紅栾粗手粗腳,在沒人選我的時候要了紅栾當婢女,紅栾可能早就死在外面了!外面的東西想要傷害姑娘,就先從紅栾的屍體上踏過去!”
她放下李施晚:“姑娘,我們去閣樓!”
周家。
江雲燕尖叫:“快快快,你們先進去!”
她一進中州城就被周文禮弄了過來,她還沒去找秦鶴之呢!就發生了這種事!
江雲燕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至親都離開了!
“文禮!”
周文禮拿着火把嚷嚷:“爹,你一把年紀你出來幹什麼啊!你回去!”
“我的乖孫呐!”
“老太爺你又來添什麼亂!周管家,快把他們弄進去!你也進去!多大年紀的人了!我沒發話誰都不準放出來!”
他轉身朝外:“火把點好了嗎!那東西怕火,把酒都搬出來!所有人都來院子裡,在周圍都點上火,柴火呢?也弄過來弄過來,今夜這火一處都不能熄!我們今日就将家裡守好咯!”
此刻周文禮隻萬分慶幸他當時看上了林子風、得罪了林子風,不然他也不會和林子風有了同一個仇人,沒有同一個仇人他就不會經常去找林子風!
虧得他時常去找林子風,這才有機會拿火去逗得了惡疾的人,這才知曉它們都怕火!
周文禮其實雙腿都在抖,卻硬撐着!
若不是他知道這染病之人怕什麼,今日,周家恐怕就完了!
一處住宅。
劉子賢淡定的飲着茶:“将他護好,騰出多餘的人手,去幫忙。”
紛亂處。
大餅一臉嚴肅的擋在饅頭和弟弟妹妹們之前,這一次他要保護住身邊的人,不會再出賣任何人!
饅頭從大餅身後繞出來,敲了敲大餅的頭:“雖然我們是兄弟,可你也别搞得好像生離死别了一樣啊!将弟弟妹妹們吓到怎麼辦!”
包子道:“大餅哥,你忘了麼?它們怕火,這段時間我們已經在周圍部署了這麼久,就是為這種情況準備的。”
饅頭推開門。
屋外,護衛們手裡都拿着火把。
不僅僅是護衛們,這紛亂之處,家家戶戶都拿着火把,将此處照亮,形成一道保護圈。
陸家。
陸少辰帶着衆人分散躲進密道。
“爹、娘,小心腳下。”
宋家。
宋懷安看着越來越不對勁的陸時晏,心裡一緊,看到了陸時晏身上已經發烏的齒印。
他親自将人綁了起來,單獨關在屋子裡。
他守在門外,心如刀絞。
宅子裡。
聽見動靜衣衫整齊的林子風第一時間推開窗戶。
院子裡,三三兩兩的丫鬟仆人都被聚集起來,除了他自己的護衛,還有兩撥人在院中相對而立。
一男子抱拳:“我們應當都是一個目的,就是保護林公子,此時聽命于林公子。”
另一隊的領頭人默然點頭。
林子風自己的護衛上前來:“林公子,這……”
“無礙,是我師兄的人和我的友人劉子賢的人。”
林子風看着其中一名男子,上一世,他在劉子賢身邊見過這人。
林子風問:“師兄在哪裡?”
“還請林公子等候在此處,公子他辦完事會回來找你。”
“他是讓你保護我,還是盯着我?”
對方不說話了。
林子風歎了口氣,這才道:“染上惡疾之人頭顱需要被斬下,心髒要被搗碎,它們還懼火……”
“這病是通過傷口和血液感染。如今的惡疾和之前不同,現在的輕症需要三個時辰便會發作成重症,重症者氣力會是原本三倍之多,症狀是嗜血腥。”
“若是中州所有人被感染,我們沒一個能活着出去。這裡不需要這麼多人守着,将此消息放出去。”
“清理染上惡疾重症之人,輕症服用‘藥材鋪’防止疫病的藥可克制,延緩至一日,症狀極輕可治愈。我們現在就去‘藥材鋪’。”
他本無心承擔拯救衆人的重任。
隻是,若這些人都出事,依師兄悲憫衆人的性子,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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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報了仇,原本我也覺得死了也無不可,可現在,我想活了。”
話落,沈卿塵點燃手中的箭矢,朝着一處直射而去。
随着這紅焰升空,周圍忽然跟随而起,出現百餘支帶着火光的箭矢沖天而起,劃出一道弧線,一同落于高牆之内。
火勢落下,瞬間蔓延,仿佛一隻帶火的筆,在地上畫出一筆筆燎原火勢,形成一幅足以燃盡一切的畫卷。
“你什麼時候,竟然還聯系上了諸家。是因為林子風?”秦鶴之很突然的笑了起來。
沈卿塵默認,随後道:“仇恨,應當留在這高牆之内。”
火勢越來越大,得後退了。
所幸,貴人喜水,在高牆之外傾巨力建造了用以欣賞、種滿名貴植物的深而寬的溝渠将高牆環繞。
隻要斬斷橋梁,便可截斷火勢蔓延。
“沈卿塵,你的爹娘,死前都要将你藏起來送走,當時分明是你發現了朱妙兒和朱晉的苟且!可他們,生我,卻不養我、護我,讓我……”
“我日日都在想他們死去的慘狀,也在日日研究,可當我終于想好要在他們身上劃上多少刀,卻覺得這種死法于他們來說太痛快了。他們怎麼配?”
“如今,他們都死了,我期盼那麼久的願望成真,他們都死在了我面前!!!”秦鶴之眼睛都紅了,他捂住頭,“可為何,為何我一點都不痛快!”
秦鶴之看着熊熊火勢:“也許,有的人,壓根就不該被生出來,不該活在這世上……”
他朝前邁了一步,搖搖欲墜:“他們生我的時候,可曾問過我?”是否願意被生出來。
話未說完,秦鶴之,已然躍入火海之中。
“主人!”朱福晚來一步,跟着跳進了火海。
他想去撈人,卻連衣角都沒有撈到,就一同被烈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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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宮牆都被燒黑,裡面再無人聲。
身後有腳步聲而來。
沈卿塵問:“你可還願意和我一起回梧桐山去看看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