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并非阿若記憶裡的那座曆史底蘊濃厚的城市,而是大齊的帝都。當今皇帝徽慶帝禦極二十七年,雖西北邊境偶有外族盡犯,但有良将鎮守邊境,大齊國土之内還算得上國泰民安,帝都長安更是繁華熱鬧。
阿若掰着手指數了數,她來到這個世界已快十年了。
一開始是各種不适應和拒絕,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車輛,各種落後甚至比舉目無親更讓她無比崩潰。她一度以為自己會很快死在這個跟她格格不入的世界,但也許是上天垂憐,讓她磕磕碰碰地走到現在。
從一無所有地流落街頭,被一個神棍騙得懷疑人生,到如今有朋友有能力在興起之時買隻烤雞犒勞自己,這過程……阿若完全不想要回憶。
隻知道在這明明很漫長但如今想起起竟一晃而過的十年裡,她學會了妥協,學會了習慣沒有一切科技産品的日子,學會了生存,努力過活,一步一步,從西往東,再從南邊一直走到了京城。
來這裡後改變最大的,阿若想大概就是生物鐘了吧。這年頭沒有電燈,甚至為了節省燈油燈芯,人們日落而息,哪怕夜裡眼光光躺床上數綿羊。
為了不辜負時間,也确實睡不了那麼長時間,阿若都會選擇早早起來。這也是阿若跟彩心選擇搗鼓早餐攤子來賺銀子的主要原因。
“姑娘,收錢。”
“好嘞,謝謝2錢。”掂了掂手中的銅闆,阿若心情舒暢。銀子到手的感覺真是無與倫比的快活啊,讓人爽過後更有動力幹活。
剛擦好桌子就看到幾個身穿同款暗藍色金紋衣袍,頭戴烏紗帽腰間挂着佩刀的男子一起走過來。
“幾位大哥,早啊。又是照舊嗎?”有客上門,阿若笑眯眯地道。
“徐天,你們慢死了,小爺都吃完一碗了。”之前因為座位不夠随意蹲在橋頭石墩上的男子擡頭,抱怨道。小麥色的臉部輪廓分明,雙目銳利,行動間略帶豪氣,一身藍衣掩不住風塵仆仆,佩刀随意放在身邊。
被稱為徐天的中年男子跟阿若點點頭,才朝那邊的男子招招手,“北裡,你回來了?蹲在那幹嘛呢,過來坐。”
“诶诶诶,北裡都吃飽了,還坐啥呢。”另一個娃娃臉男子笑嘻嘻道,順手倒了杯豆漿喝,“小菜心,你做的豆漿還是那麼好喝~”
“去你的,小爺才吃了一碗馄饨,哪裡飽了。”北裡一把拉開長凳坐下,把娃娃臉男子擠到一邊,鄙夷地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飯吃不了兩碗?”
“誰吃不了兩碗啊!”看到兩個姑娘都捂嘴笑了起來,娃娃臉男子唰地紅了臉,炸毛道,“我,我吃得可多了!你别輸了比武就誣賴我!”
“齊七,你能别提這事嗎?我那時連續幾天沒睡好精神不濟才一時失手。”北裡差點噴了口中的豆漿,狼狽地抹了把臉,忙不疊為自己正名。
“輸了便是輸了,哪來那麼多借口。”齊七翻了個白眼,剛想說什麼,錯眼看到姑娘一身綠衣端着碗走過來,連忙站起來接過,“多謝小菜心,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經意碰到姑娘的手指,娃娃臉又唰地紅了,看得幾個同僚紛紛嘲笑,齊七急得恨不得直接撸袖子抽人,又怕吓到了眼前的小佳人。
“小七七,你真是司馬昭之心啊。”阿若在小攤車後支頤淺笑,這幾乎每天上演的戲碼她都快要看膩了。“不是說了嗎,我家小菜心心如止水,你省省吧。”
“切……”齊七瞄了眼笑容不變的嬌俏姑娘,嘟囔着扒碗裡的面條。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麼問題,一個個看熱鬧。彩心姑娘是他接觸過長得最美性情最溫柔的人了,又能幹,做的東西又好吃,他喜歡有什麼好笑的。
哪個男子不喜歡這種長得好看脾氣又溫柔還會做飯的姑娘?
大夥兒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大家笑的不是他心儀姑娘,而是他表現真的很挫。
“好了好了,你們别鬧了,趕緊吃完,大人已經回來了,可不能再懶散。”年紀最大的徐天性情最穩重,看大夥鬧得七七八八了,提醒道,然後瞪了正要開口的北裡一眼,“尤其是你,大人肯定要問這幾天的消息。”
“我昨夜回來已經跟大人彙報過了。”說到正事,北裡神色一正,眉宇間有幾分凝重。
“有消息嗎?”徐天關切地問。
“不算好,這事确實怪異。”
“徐大哥,北裡,你們說的,是最近失蹤了幾個嬰孩的案子嗎?”阿若忽然探頭出來問道。
“這可是機密,不能說。”北裡看了眼雙手捧臉滿眼好奇的姑娘,環胸高深地道。
“怎麼就不能說了呢?京城裡大夥最近都在說這個,戲子張還在茶樓裡編了段子說呢。我聽說之前失蹤了兩個嬰兒的時候都沒人官,直到前幾日戶部尚書劉大人家的孫子……”阿若偏頭把這段時間聽到的事理了一下。
北裡沒好氣拿筷子敲了下桌子,“非議朝廷命官,當心把你抓到刑部大牢哦。”
“你們刑部這麼閑嗎?”也不想想是誰每天在宣揚他們刑部有多厲害,多忙碌,斷案如神啥的。
不過在京城呆了快一年,阿若也知道當朝天子對刑部可謂相當信任,除了直接由大理寺處理的司法案件,其他大案基本都歸刑部來管,據說刑部如今的主要負責人還是後台很硬的關系戶,深受當今信任。
“這話也就跟我們說說好了,”徐天也提醒道,“要是讓别人聽到了,當心真治你一個妄議之罪。”
“對對對,刑部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一樣好說話,審訊時可是狠絕殘忍得狠,那手段……啧啧,說出來都怕吓壞你。”齊七也湊了過來,煞有介事地道,此刻他壓根不想起自己正是擅長審訊犯人,手段算得上狠絕的那個。
“知道了,我也就跟你們說一下。”本着多個朋友多條路的想法,阿若一向與人和善,落落大方的舉止與一般扭捏的閨閣女子不同,到哪都能交到豪爽的朋友。
從她進京開始就因緣際會認識這幾個人,他們也是爽快之人,說話才沒那麼注意分寸。在外行走久了,其他時候她也是知道謹言慎行,隻是這次乃受人之托她便多打聽一下,“所以,真的不能說嘛?”
徐天等人不約而同做了個封口的動作,看得阿若一陣沒趣,雙手一攤,“那看來戲子張沒戲可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