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頭牌姑娘,如仙在這裡不但有屬于自己的小樓,還坐落在後院比較中心的位置,而且外客極少被邀請造訪。花魁的待遇在這芙蓉樓也就僅次于老闆歡娘了。
“小姐今晚有貴客,若姑娘你就先在裡等候,我去看看小姐是否有要交代的。”小丫鬟推開門把阿若迎進小樓一樓的主廳,機靈地奉上茶水。
“有勞小翠姑娘了,本就是我忽然來,隻我想着姐姐之前要的胭脂要得急,這不一完成就巴巴地送來了。”阿若笑意盈盈地把兩盒胭脂放在桌子上,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這小樓她沒少來,别說如仙的貼身丫鬟,便是守衛也挺熟悉她。
小翠跟在如仙身邊多年,也知道自家小姐跟阿若關系好,阿若也會來事,每次送東西過來都會順道給她帶面脂等小樣品,故而兩人關系也不錯。到底,花娘要出衆靠的是容貌,這胭脂水粉的事在這裡也算是大事了。
“小姐今早還念着你呢。那,小翠現下就去尋小姐。”小翠施了個禮,朝守衛點點頭,一起離開。雖然有貴客,但她家小姐早有明言,若是阿若這小混蛋找上門,得馬上讓她知道。
芙蓉樓前院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有,小翠雖是丫鬟,但終究是女子,這種營業時分出去一定會帶着守衛,不過不是為了保護這些小丫鬟,而是避免她們得罪了客人或者掃了别人的興。
阿若乖乖坐了一會,等喝完一杯茶,便熟門熟路地繞上了小樓二樓,推開窗戶遠眺。她是故意挑如仙不在的時候才進來的,而她今天的目标,是那座紅瓦飛檐的主樓。
從這裡出發,要到達那邊,不走有守衛的路徑,就必須經過前院靠後的回廊,那是貴賓房,聲樂缭繞。回廊過後,越過小院中的荷花池,才是這芙蓉樓主人歡娘的寝樓。
支頤看着那燈火通明的熱鬧,阿若想起了淑娴,掀起白布的刹那,她很敏感地聞到了熟悉的香氣,很淡很淡,甚至很快就被血腥味掩蓋。若不是她曾用過且香氣特殊,估計也注意不到。
“芙蓉樓老闆歡娘特調的香麼……沒想到有一天我又要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她歎口氣,香氣散得太快,即使跟徐天他們講大概也不會信,她隻能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還好,歡娘如今應該在應酬,至于那邊的守衛嘛。阿若想了想,伸了個懶腰,慢慢從小樓門邊拐了出去,一身墨藍的素裙很快融進夜色。
熱鬧的回廊忽然響起紛亂的腳步聲,聲音在悠然的琴音中越發突兀,精緻的木雕門忽然打開,一陣魅惑的香氣撲面而來,不見豔俗卻撩人心弦。
風韻猶存的女人梳着婦人發髻,绫羅繡裙,精緻的牡丹刺繡從腰間蔓延到裙擺,妝容惑人,流暢的面部輪廓隐約有絲異于常人的深邃,襯得眼角眉梢俱是萬種風情,正是芙蓉樓的主人歡娘。
“怎麼回事?”歡娘眉頭輕皺,不悅地低聲詢問。她身形高挑,骨架也較一般女子大,但身材豐滿,打扮也火辣,在這芙蓉樓裡不但不顯壯實,反而有種别樣的異域美。
“方大少喝多了,在前邊打鬧,打傷了如夢姑娘……還砸了雅室。”守衛壓低聲音,指了指前方的喧鬧。
“又是這個纨绔子弟,多調些人過去,趕緊平息了,别掃了其他客人的興。他再鬧,便不用顧忌太多,扔出去。”方家老頭最近被參了,罪名還不小,那就不需要太客氣。
歡娘朝那邊的守衛使了個眼色,轉身換上柔媚笑容,輕輕關門。
等人過後,阿若從視線死角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确定沒人後貓着身子從窗下爬過,房内悅耳的琵琶音柔情婉轉。
“素聞蘇大人家風清正,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看到你。”柔和的嗓音從樂聲中傳來,語帶調侃。
“芙蓉樓如仙姑娘享譽京城,功德婦容堪稱一絕,面對如此絕色,饒是聖人再世也難以坐懷不亂,更何況蘇某不過一俗世之人。”
熟悉的嗓音讓阿若一頓,如仙姐的貴客是他?
維持着爬行的姿态沉默了一會,聽到歡娘嬌嗔着賠笑,如仙的輕聲細語難得有些惑人的尾調,阿若終究是被好奇心擊倒。
謹慎地擡起上半身,這個角度看過去是琴架,而琴架隔壁是偌大的銅鏡,剛好倒映着并排的兩個主座。比起以折扇戲弄美人喂酒的白衣男子,阿若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錦衣男子長發束起,翹着豪邁的二郎腿,腿上坐着嬌豔的紅衣美人,羸弱風姿更勝歡娘。随着美人嬌笑,男子手臂慢慢環過美人的纖細的腰肢,另一手輕擡美人的下巴,似笑非笑的容顔清雅卻帶着一抹誘惑的輕佻。
阿若無聲咂舌,那桌上精美的點心與琴架上價值千金的古琴,頭牌如仙與如錦作陪,歡娘奉酒,啧啧啧,果然是高級的銀子玩家啊。
那老人家騙人,什麼潔身自好,沒有通房都是假的,人家在外面玩得可花了。阿若撇撇唇,不屑地想。
蓦地,鏡中人眼神一厲,阿若瞬間緊繃,反應極快地滾下回廊,閃進回廊下的空隙。
“怎麼了?”另一人好奇地問。
阿若下意識屏息,腳邊忽然一重,吓得她差點驚叫。一團東西從她腳邊竄出,喵的一聲跳上回廊。
“雪團?”如錦探出頭,朝貓伸手,“過來。”
白貓喵了一聲,躍上窗沿,窩進女子的懷中。
“看來是隻好奇心旺盛的貓兒。”蘇子銳臨窗輕笑,微垂眼簾,濃密的睫毛掩去眼中的戲谑。
琵琶聲再起,酒香與女兒香交錯,阿若不敢停留,踩着節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