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貴婦人緩慢擡頭,看着莫蓮,神情冷淡,“知道了。”
莫蓮不以為意,獨自走開了。
她擡頭看到義正和嶽師傅正在門外議論什麼,雖然沒聽到具體的内容,但是莫蓮感覺到跟自己有關。
她拿了茶壺,走了出來。
“說什麼呢!”
莫蓮給二人添了茶。
空中的雨缥缈在莫蓮身旁,像是一副描摹的水墨畫。
“你怎麼出來了,我和師傅在想,你為什麼跟那個不愛言辭,故作姿态的婦人講話呢。”
莫蓮一口氣飲下那杯茶,“嗯,這杏花茶味道苦澀,但是回味無窮,要是沒點耐性,我才不會飲盡。”
義正看着莫蓮着慢悠悠的樣子,突然來了氣,戳了戳莫蓮的肚子。
“你快說呀!”
莫蓮擋着她的手臂,“好了好了,别的人隻是來看熱鬧的,隻有她,是認真挑選衣服的,我覺得她會買。”
嶽師傅這時也不解,“若是不會呢?”
“不會就不會,也不損失什麼,做生意迎八方來客,錯了一兩個也正常。”
門外又來了一批人,莫蓮放下了茶杯,拉着義正,“師傅,你好好休息,義正陪我一塊進去。”
義正放下茶杯,跟着莫蓮進門了。
看上幺妹那件衣服的女孩出來了,對着鏡子觀摩了許久,對莫蓮道,“好看嘛!”
旁邊一個路人,用看似玩笑的語氣說,“傻妹妹,他賣東西的,怎麼會說不好看。”
莫蓮也不生氣,“那還不一定,我這人就是不會忽悠人,如果真的不好看,我會讓你脫下來的。”
那女孩連忙應和着,“就是就是,我相信這個姐姐。”
“姐姐,姐姐,多少錢。”
這女孩問到,從她的語氣裡,莫蓮真的感知到她很喜歡這件衣服了。
“二錢半。”
這個做工和面料配上這個價格其實不算貴的,莫蓮本想說三錢,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又暗自降了價格。
那姑娘知道價格合理,于是掏出來銀子,“謝謝姐姐,我下個季度可能沒法來了,就攢了這點錢。”
莫蓮收了那錢,“沒事沒事,你平時過來玩也可以,給你特權,試衣服試着玩。”
莫蓮收了錢,拉着義正偷偷去暗室,“給幺妹八十文,嶽師傅一百二十文,剩下的我們分,這樣的話,我們着實掙不了多少了。”
莫蓮一開始和嶽師傅說好了五五分成,但這會兒一算下來自己也賺不了多少,她心頭開始懊悔起來,畢竟再怎麼帶動手底下的人吃飯,自己也是要有錢賺的。
俗話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莫蓮核算了一下嶽師傅在這樁生意裡所出的氣力,于情于理,這五五分成着實是給高了。
畢竟推廣,制作,都是靠她自己,嶽師傅這兒隻是個寄賣的場地。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給師傅的分成太多了。”義正看出了莫蓮的心事。
“一開始賣不出去,隻能五五開,可現在…”
“現在如何?”
門外傳來嶽師傅的聲音。
好在莫蓮和嶽師傅都是直來直往的文明人,莫蓮既然知道她聽到了,也沒打算瞞着,二人就想通過這事兒好生攀談一番。
“師傅,一開始生意不佳,隻能如此,現在我們生意做了起來,推廣和制作都是我們自己,到除去工費成本,我們着實。”
義正本想拉着二人,但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隻能默不作聲。
“上次那五十件賣出了之後,我不就告訴你,不要五五開了嗎?”
莫蓮擡頭,本一直在克制情緒,欲動之以情說動嶽師傅,這會兒看來好似沒必要了。
“我做生意多年,見慣了人為利益而散,無非就是貪欲無法滿足。自古以來,做什麼事得什麼道,我早就想跟你講這事了。”
莫蓮眼眶濕潤,萬千言語都比不上嶽師傅這番話。
嶽師傅給莫蓮遞了一方手帕,“你有錢賺,我這兒方能長久。”
“你可先别急着哭,我也是生意人,二八開。”
莫蓮眼裡噙着淚水,“二五吧,若是客人打賞了,我也不要師傅的。”
“老闆呢老闆呢?”
門外那位貴婦人又催促起來,看來是要買單了。
門外的風咿咿呀呀地吹着,義正看着莫蓮背影從門口的光影裡消失,于是轉過身來握着師傅的手。
“師傅,我佩服,我替辛者庫的奴婢們還有自己謝謝您。您這一讓步,她們的工費能照舊,我和莫蓮做着也有勁兒。”
嶽師傅迎着光握着義正的手,她的輪廓在這暗室裡異常清晰。
“我沒有讓步,我隻是我拿了自己該得的,我也是生意人,做出讓自己吃虧的事也是不可能的。隻是一味想着自己不該得的,最後隻會把自己撐死,兩敗俱傷。”
生意人的長久相處之道,本就在站在對手的角度博弈。懂進退,常知足,存良久。
義正松了口氣,“難怪,您能做得如此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