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宮殿還萦繞着除夕的喧騰，今兒是各宮主子的親戚互相往來拜年的日子。

早上走完了流程，下午的時間便都是留給筵席和歌舞了。

莫蓮打算大年初一給大夥兒放一天假，然後再去景明軒幫忙，順便在盛安城裡逛逛。

莫蓮處理好了瑣事，便換了一身紅色喜慶的常服，發髻上簪一朵梅花便便出門了。

她從嫔妃們筵席之處路過，隻見塵安又在給遺妃斟酒，各大臣早就為自己的兒女們準備了節目，以年宴之名為自己鞏固勢力。

莫蓮不願留心，加快了腳步。為官者，為自己的權術努力籌謀，為奴婢者，替自己的溫飽殚精竭慮，各司其職。

突然，一陣禮炮聲轟然，似是成親的炮火。莫蓮忍不住回頭看看，隻見塵淵牽着自己表弟澤川的手。

“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服。澤川征戰沙場許久，如今榮耀而歸，新年的好兆頭。”

這位澤川将軍隻存在于旁人的言語裡，說他面若潘安，卻能力拔山兮，擊退敵人于無形，有項羽之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但怕你貪戀邊境風景，今兒要贈予你一位美麗佳人兒，拴住你這顆志在四方之心。”

塵淵指向了洛绮，她今兒一身白衣白裙白鬥篷，早就跟雪色融為一體。

她帶着微笑，走到澤川身旁。

二人提前早就知曉了此事，此刻非常有默契般的同時下跪接旨。

“洛绮，澤川，仰慕天恩，感恩戴德，受此姻緣。願夫妻和睦，源遠流長。”

不知是為了道别過去的遺憾，還是不得不認命，洛绮起身的時候瞥了一眼塵安。

她神色淡然，做好了所有禮數，無悲無喜。

澤川輕柔地扶起她，一旁的宮女看準時機，揚灑花籃裡的彩色花瓣，天空中花瓣飛舞，盤旋在二人身旁。

緊接着二人在衆人面前對飲，像是走提前安排好了般，四處敬酒，為皇族親戚們祝禱。

洛绮這樣的女子，哪怕不嫁給塵安，也必定為權貴所用，穩定安邦，她的命運從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于她的父親而言，嫁給塵安與澤川，都是一樣的，沒有區别。

莫蓮看着洛绮這般無奈，自己心裡也不暢快，歎了口氣，往前走了。

宮門在東邊，莫蓮直行許久，到了拐角處，她繞了個彎兒。

無憂處的侍衛大叔在門口數着飄落的雪花，數到一百的時候，莫蓮來了。

“喲喲喲，莫蓮姑娘，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方師傅，您這是忒無聊了，都在數雪花。”

那侍衛年歲漸長，這會兒回到了無憂處一旁的屋子裡，“你别看我這活兒清閑，但可倦怠了，我倒想像你們辛者庫那樣，有事幹。”

莫蓮給他遞了一錢銀子，“您啊，這可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去了辛者庫，就會說自己這把老骨頭，幹不動了！”

方師傅看着莫蓮給了個紅色的方包給自己，連忙拒絕，“姑娘，您這是做什麼，無功不受祿！”

“沒事，新年了，喜慶。”

話一說，方師傅也不好推辭，他自然也知道莫蓮來的含義，于是開了門放莫蓮進去了。

“鑫才人的病，時好時壞的，如若她有傷害您的行為，立馬喊我就成。”

方師傅說這話的時候，言語随意，手裡掂量着莫蓮銀錢，有種例行公事的感覺。

這完全不像對待一個瘋婦的态度。

莫蓮也懶得思考，直接推開門進去。

鑫才人沒意識到有人來，此刻正坐在妝台上梳妝。

“懶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

雪光耀眼，反射到鑫才人的屋内，把她的面龐照得真切。莫蓮看着她把自己打扮得幹淨得體的樣子，那一瞬間有些恍惚。

好像看到了千年古畫裡，一個即将出門遊玩的女子，添妝抿唇，即将出門的場景。

鏡子裡的鑫才人，眼神凝聚有力，雙眸發亮，盯着自己的妝容端詳。

突然，她注意到了窗外的莫蓮。

瞬間，眼底暗淡了些許，她扭頭轉身，看着窗口的莫蓮。

莫蓮看着她，“才人，新春将至，給您送吃的了。”

莫蓮把自己方才從禦膳房裡買的糕點放在鑫才人的桌子上，“娘娘趁熱吃吧。”

鑫才人瞥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玉梅雪糕，茯苓湯，糯米酥，還有她最愛的粉蒸牛肚…

她眼裡閃過一絲驚詫，“你個賤俾是誰啊，皇上呢，我才不要見你。”

莫蓮隻當她是一個瘋子說胡話，也沒在意。“就算在冷宮，孤身一人，也要給自己該有的體面和儀式感。”

莫蓮又從包裡挑了一件新年縫制的新衣服，“娘娘，這是為您準備的，冬天外面冷，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鑫才人似乎是沒聽到，在一旁撥弄自己的指甲。

莫蓮看她這個樣子，也是溝通不進去什麼了，“若是有需要，可以讓門口的侍衛，來通知我。奴婢别的不能保證，自然是不會讓娘娘挨餓受凍的。”

鑫才人坐在桌子上，轉過頭去，似乎是不願意回答莫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