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弩:“老師你推選我參加校内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試着去争去聯校比拼的名額,不也是看中我有當‘少年英才’的潛質,想要推我一把試試嘛。”
如果姜玉弩的話是放在她參加聯校比拼之前說,可能别人會又點她一句“人小鬼大”,覺得她人不大就在學着揣摩成年人的想法了。可她已經參與聯校比拼歸來,一場聯賽,不會再有人輕視她的思考。
雷斯丹尼爾承認:“是。”
姜玉弩又繼續看着她坦率承認的老師。
盧西茜這時在邊上說:“但發現好苗子,以為可以慢慢陪着按部就班的成長,和忽然發現她像被打了強效生長劑,一轉頭就要竄到天上去,這種感受還是很有落差的,對吧?”
雷斯丹尼爾終于苦笑,卻也對同事無情揭老底的行為點頭了。
“是。”他第三回說。
然後姜玉弩聽見雷老師歎了口氣,對方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頭,大衣的袖口在她的發絲上輕擦而過。
“但你不必顧慮别人對你的情感與想法,無論是我或是其他人怎麼看待這次躍升機會,你隻要按着你自己的心意決定就好。”雷斯丹尼爾的手在姜玉弩的頭頂摩挲了幾下後才收回,“你之前是不是在想,如果你真的接受這次機會,你的老師同學還有家人朋友們怎麼辦?”
姜玉弩:“……”
不愧是從新生第一課起就在帶她的老師,對她的心思一把握一個準。
然而姜玉弩還沒說話,盧西茜像和雷斯丹尼爾接力似的,也伸手過來摸摸她的頭。
“你雷老師說得對,遵循你自己的内心就好。”盧西茜說,“别人對你的選擇或許會持有不同意見,但你隻要記住,那些都不是你的意見,你要聆聽自己的内心,最終去選擇你最為想要的那個選擇就好。”
姜玉弩被輪番摸過頭,離開辦公室以前,她向兩位老師問了一個問題。
“老師。”姜玉弩說,“那如果做出選擇過後,我又為自己的選擇感到後悔了怎麼辦?”
“那就後悔。”雷斯丹尼爾平靜說道,“學會應對後悔的情感,也是人生的重要一課。并且為自己親自做下的決定後悔,學習承擔後果,總好過為聽從他人做下的決定後悔。”
姜玉弩說:“為什麼前者會好一些?”
雷斯丹尼爾:“至少你不會總想着逃避責任,試圖把後果推給他人承擔。”
姜玉弩品着雷老師的話,回到了宿舍。
她真的願意接受這次越級考試的機會麼?姜玉弩一開始不确定,她起先在乎的是她的老師同學家人朋友怎麼辦。
她似乎才剛在這個世界建立的根系怎麼辦?
可是換從另一個角度來問:【她願意放棄這次的機會麼?】
當姜玉弩發現自己顯而易見地在遲疑,她便正視了自己内心的另一種聲音——她确實并非沒有心動。
越級考試,她能做到嗎?無論她是否能夠做到,她現在至少已經擁有了資格,隻要她點頭她就可以去參加,這場挑戰賽的入場門票甚至來得比聯校比拼的資格更輕易——隻需要她點頭。
【我願意放棄這場冒險麼?】
姜玉弩站在宿舍衛生間的鏡子前,審視着鏡中的自己,不放過自己臉上流露出的一絲一毫的變化神情。
她像是要用目光把自己剖開,把她的骨骼與胸腹都赤呈出來,好确認自己最真實深切的想法。
然後她感覺自己内心深處有個小人慢慢地,微微地搖了搖頭。
——她不是很願意。
不,不對。
面對自己,她還可以再坦誠一點,她可以省略掉那些不必要的,留給外人去觀瞻的委婉柔和的部分,更坦率地跟她自己說:
“我不願意。”
她想往外走,她想去更高處看看,盡管她還不知道更高處到底有什麼樣的風景,但她想去看看。
姜玉弩洗了把臉,從自己宿舍房間附帶的小衛生間中出來,她坐在單人小床上發了片刻呆,随後,她調出個人終端的屏幕,打開通訊錄,給喬戴絲發去了一條視頻通訊申請。
電話很快被喬戴絲接起來。
紅發的女人正在餐客廳,面前有一杯花茶,可能剛忙完,正在享受周日晚的閑暇。
“小弩?”戴絲阿姨心情很好地說,“你是不是忘記帶什麼東西了?阿姨可以幫你發明天最早的區内急送。”
這個時代也有快遞閃送業務,由自動駕駛的閃送專列把包裹投遞到指定地址,恩格的宿舍區設有專門的包裹收攬處。
姜玉弩說:“戴絲阿姨,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說。”
“……嗯?”喬戴絲看着姜玉弩,她緩緩把身體在餐椅上坐直了一點。
微妙的,她已經預先直覺到這不是一通常規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