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極短的一瞬間,它又縮了回去。
錐子是不該出現在精美昂貴的禮物盒裡的。
姜玉弩和對方聊了幾句天,在彼此接觸的這小片刻,已經足夠她大緻勾勒出對方的基本人物畫像——這個人一定不是像她這樣,是專程在探索娛樂才來到這個光線昏暗的地方的。
她也說不好自己和對方誰先來到這裡,也許大概率是對方先。
在她“撲通”一聲掉進水裡,像個突襲的小炮彈一樣炸破了這裡的平靜之前,也許這個人正躲在這裡,平複一些為其他事件而滋生的情緒。
姜玉弩擡頭張望了一下岸邊的草徑花路。
那邊光線實在太暗,螢火蟲地燈照明完全不足以照亮高度一米以上的空間。
姜玉弩看不清和她說了半天話的人在哪,不過,她有一雙靈敏的耳朵,已經記錄下了對方聲音傳來的方位。
白發小姑娘靜悄悄地劃水,她在水裡動作也輕巧——除非她又有意撲騰,否則,她移動時的響動能被水景系統内水循環的白噪音遮蓋。
“……你怎麼不說話了?”湖岸上的人問。
剛剛對方後退了幾步,已經離姜玉弩原本的落水點更遠,隔着湖岸邊的景觀灌叢,隻能看見水面上浮着的半截人影。
半晌沒聽到女孩再出聲,岸上的人遲疑着又走回來兩步。
“你在哪?”對方看清了空空蕩蕩的湖面,這讓他繼續往前快走兩步到岸邊。
從三兩步就從隔着距離拉近到岸沿來看,這人的腿應該挺長的,一大段距離能幾步跨完。也能看出他變得有點緊張,怕湖面上“消失”的女孩是出了新的意外。
就在這時,女孩子的聲音終于又響起來。
“我覺得,你對我保持禮貌與體面還是有用的。”
看不見在哪的女孩子如是說。
站在湖岸上的人遲疑着,往更近連接橋橋下的方向挪步。
他顯而易見正想不通:就這麼銷聲匿迹的一兩分鐘裡,怎麼有人從之前的位置移動了這麼多?
“為什麼這麼說?”他問。
能夠重新聽見這個行為怪裡怪氣,邏輯更是不可理喻的女孩子的嗓音,至少确認對方聽起來沒出新意外,讓人還是略松一口氣。
剛才他也是真糊塗了,按着常理,聽到有人落水,他明明第一反應是來這邊查看情況,然後看是否有人需要幫助才對……結果聽到對方先哈哈大笑,又說是主動跳進水裡,把這套正常流程都徹底打亂了。
忽然,一隻蒼白濕涼的手扣上岸邊柔軟濕潤的營養土。
“對我保持禮貌與體貼,我就會很大度地不計較你剛才說我神經。”這隻鬧鬼一樣的手抓住了這人的腳踝。
手的主人在光線更加昏暗的橋洞裡和着水聲,嘻嘻笑道:“不然我就要把你抓進水裡啦。”
這人:“…………”
這人:“……………………”
腳踝被自己抓在手裡的人可能沉默了快有一個世紀,姜玉弩本來準備隻是撐一把湖岸,擺個水鬼上岸的pose。
沒想到對方已經走到湖邊這麼近,她伸出去的手能直接夠到人,她就順勢夠了。
那隻腳踝瘦削到好像沒有肉,薄薄的皮膚包裹着底下的筋膜與骨骼,隔着包裹到小腿的禮服襪都能摸出骨頭輪廓。
姜玉弩也沒抓過其他人腳踝,這是第一次,有點像摸了個新奇玩意。她見對方沒反應,人一動不動,手裡的腳踝也一動不動,這種感覺,俨然就跟當初在孤島基地裡摸過那些蒼白柔軟的白發孩童屍體差不多。
姜玉弩像當初在基地裡摸“二十二”一樣也順着踝骨往上摸摸。
手裡的腳踝顫抖了一下。
人也激靈了一下。
“……放手!”被她抓着的人終于“複蘇”了,咬着牙說。
“你應該先對我保持禮貌。”姜玉弩說。
她沒放手,架勢略像一個不講道理的變态兼小衆女流氓。
“你這樣……怎麼讓人對你保持禮貌?”
“我是神經呀。”她挺理直氣壯,“你得學習一下在神經面前也有禮貌的方式。”
姜玉弩倒還沒忘記她的“威脅”,她不僅不放,還把人往湖裡拉了拉:“要不你就也下來,感受一下這裡的湖水?”
對于被姜玉弩抓住的人來說,這可能是生平罕見的經曆。
他确實是因為一些事心煩意亂而躲到這裡,想要稍稍喘口氣,不再去想那些近期沉沉壓在他心頭的事情。
現在好了,那些事情他确實是暫時想不到了。
他滿心眼裡隻有一個問題:……今晚在翡翠穹頂區的水景夜燈公園裡怎麼會有變态?為什麼對方還動作迅疾到他都躲不開,力氣還大得像隻高級元素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