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不說話。
顔閻開始讀去年朗誦比賽的文案:“迎接未來,未來是無限風光;展望未來,未來是無限美好;暢想未來,未來就是無限陽光。人生的答卷,沒有橡皮擦,寫上去就無法再更改,别浪費時間已經過緬懷過去的事情,珍惜眼前,展望未來,明天的你,将會更出色……”
郁霖雨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顔閻說着說着,感覺有點反胃,終于良心發現說了幾句現實的:“沒關系,實在不行就洗盤子,開網店,做兼職,能活下來就行。世界上職業那麼多,高薪職業也不是沒有,萬一你運氣好就撞上了呢!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要自暴自棄去結婚,能找到工作也盡量不要找讓你穿高跟鞋的工作,有外貌要求的工作都不是什麼好職位。實在活不下來,去死也是一條路。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
大郁女士看着她,寬容地搖了搖頭,說出了她的第一句話:“等你長大了,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這句每個人的家長老師叔叔嬸嬸舅舅姨姨都說過無數次的熟悉的話語,帶着無與倫比的傲慢、令人膽寒的輕蔑和天賜的頓悟,闖進兩人耳朵裡。電光火石間,兩個人立刻明白了大郁女士存在的意義。甚至不用交換眼神便發出了整齊的呻/吟。
“我明白了。”劉征蘭痛苦哀鳴,“我完全明白了!”
郁霖雨的痛苦不是“未來”,而是“未來的自己”。
正如初中的她對兒時的寵物絕口不提,高中的她對初中的煩惱不屑一顧。她害怕未來的自己将如今的痛苦,視作毫無意義的浪費。
如果現在的一切都是未來的墊腳石,無論如何,未來的自己都會輕蔑地審視自己曾經的選擇,那麼現在的她究竟為什麼還存在?她視作救贖的未來究竟有多遠?她要如何避免被自己輕視?
高中的郁霖雨放下了餅幹。
她從純粹的回憶化作了憤怒的實體,從一道幻影變為心中最急迫的恨意。
她狼狽不堪地瞪視着她的未來。兩股視線彼此打磨。
高中的郁霖雨眼中流出滾燙的恨意。
“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滿意的吧!反正你很快就會把我忘掉吧!”她咬牙切齒,“我現在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可是你究竟在哪裡!上學是為了工作時的美好未來,工作是為了退休後的美好未來,結婚生子是為了衰老時的美好未來!未來的盡頭到底在哪?你一定要在我死後才肯罷休嗎!”
“為了你,現在的我擁有的一切都被奪走了!”
“把狗還給我!把青春還給我!把友情還給我!把快樂還給我!把勇氣還給我!把死還給我!!!”
在郁霖雨的崩潰面前,未來西裝革履的她扭過臉,用眼角的睨着她,就像看着一樁醜聞:“真幼稚。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懂了……”
郁霖雨一把抓起她的衣領,扯住她的耳環,企圖撕開她的耳垂。可未來的她是如此強大,無法被撼動分毫,宛如一尊鑲嵌在空間裡的雕像。
她屬于虛構的未來,整個現實都被她扭曲成一張相片,一個微不足道的故事。她在郁霖雨的心中是極可恨的,也是極強大的。來自現在的力量,無法把未來消滅。她因此而伫立。
僵持之際,顔閻神兵天降。
她沒有攻擊大郁女士,而是從身後卡住郁霖雨的脖子,雙腿盤上郁霖雨的腰,将她拽倒。趁她被疼痛擊潰的間隙,一把扯下她頭頂的黑絨頭箍。
“對不起!”顔閻緊閉雙眼,高聲忏悔,“我再也不亂送别人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