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雅不會說話,天生的,韓儀靜卻是個話痨,隻是來了燕朝後,她會的官話不多,也沒有夫子,就隻能靠永樂宮裡的粗使宮人,學一些簡單的字詞句,再慢慢融會貫通,這樣半年下來,才不至于被迫變成“聾啞”人。
平時她依舊習慣說南國語,其他人聽不懂,她就說給宣雅聽,宣雅的官話其實學的比她還快,所以得了空會教她,永樂宮裡現在沒有主位,她們可以在院裡那顆大榆樹下,用樹枝在地上寫字,畢竟宮裡的紙和墨發下來多少都有定量,她想要多的就得買,韓儀靜的例銀不多,所以都是能省則省。
“皇後娘娘其實很厲害,淑妃娘娘是好人,昭儀娘娘會做好吃的。”韓儀靜試着用官話總結,随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後裡面的桃花糕還是完整的,她遞給宣雅,“你快嘗嘗。”
宣雅驚訝地看着她,用手勢示意自己已經吃過了,肚子很飽,這塊糕點可以留着晚上再吃。
韓儀靜知道她這是想留給自己,把手又往前遞了點,“我已經吃了好多,這種我覺得最好吃的,所以專門帶回來給你嘗嘗。”
見她堅持,宣雅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但隻掰了一半,韓儀靜看着她的手勢,沒有拒絕,“好,我們一起吃。”
香軟的糕點入嘴,好像連呼吸都變甜了。
韓儀靜坐在榻上晃着腳尖,餘光瞥見裙擺,她笑道:“淑妃娘娘今天誇贊你的手藝了,這條裙子是我穿過最棒的!”
宣雅眼睛亮了亮,又遲疑着伸手比劃。
“皇帝陛下?”韓儀靜搖頭,“今天沒見到他。”
宣雅頓時有些氣餒,韓儀靜捏了捏她的臉,“我明白你的意思,宣雅,但我們不是燕朝人,能在這裡成功活下去,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如果有一天能回去看看阿姆,那就是這輩子都圓滿了。”
宣雅重重點頭,如果有機會,要一起回去看阿姆。
韓儀靜捏起最後一小塊桃花糕放她嘴裡,笑嘻嘻道:“那你可要好好吃飯,我們要胖胖地回去,阿姆才不會心疼。”
同樣關于胖瘦的話題也在鳳儀宮内出現了。
亓官蓉單手掐着宋滢的腰,“妹妹是不是吃花瓣喝露水長大的?”
宋滢無奈的看着非要和她擠一個椅子的長公主殿下,無奈地往旁邊挪了挪,“皇姐今日是來調戲妹妹的嗎?”
亓官蓉眼睛一亮,俯身單手挑起她的下颌,左右細看着,“美人兒不如跟我回公主府,保你榮華富貴,吃香喝辣。”
見她當真演上了,宋滢好笑仰頭,正準備避開她的動作,眼睛忽然瞥到一抹豔紅,她目光一凝,抓過對方的手放在身前。
“怎麼……”亓官蓉笑着說了兩個字,忽然反應過來,頓時息聲。
宋滢看着她合攏的手指,挑了下眉,“還沒上藥吧?”
亓官蓉哂笑着想要抽回來,宋滢直接扭頭喊秋月,“去把櫃子裡那瓶止血散拿來。”
“不用,本宮這兒有藥。”亓官蓉見逃不過了,單手從懷裡摸出畢福全送來的那瓶舒痕膏。
有藥不用,宋滢都被她氣笑了,“皇姐這是嫌自個兒手太好用?”
“一時忘了。”亓官蓉知她好意,老老實實回道,整個人都規矩都不少,怕宋滢不信,她還重複了一遍:“是真忘了。”
宋滢沒接話,皺眉看着她手心裡的痕迹。
“另一隻手。”
明明面前的人比自己小上四五歲,但亓官蓉不知道為什麼,聽她的語氣總感覺自己好像才是那個妹妹,目光瞥見掌心的痕迹,亓官蓉眼睫微顫,好吧,是她氣弱。
兩隻手都擦洗上好藥後,宋滢将舒痕膏的蓋子重新合攏,回身看着雙目無神的長公主,“皇姐上次說,要同我講講某人,應該還作數吧?”
亓官蓉回神,“這兩日的事,你也知曉了?”
“如果皇姐說的是翰墨居,那确實。”宋滢重新搬了椅子坐到她對面,倚着靠枕,歪頭看她。
隻一下,剛才那點微妙的強勢氣息就好像從她身上全數消散了,亓官蓉愣了下,也向後躺了躺,“啊,從哪兒說呢……”
“不如先說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亓官蓉神情微恍,幾乎不用回憶便答道:“是在京郊,我回馬場,他正好在問路。”
那天的陽光也很好,隻是春寒尚在,因此算不上溫暖,官道旁的樹蔭下,穿着月白襕衫的男人長身玉立,眉眼如畫,冷風從他身邊吹過,似乎都變得缱绻溫柔起來。
“那天跑得有點累了,路上又沒什麼人,我便直接躺在馬上晃悠着往前,嘴裡還叼着根狗尾草,結果一扭頭,你猜怎麼着,他就那樣站在路邊,噙着笑看我。”
亓官蓉樂不可支,笑了好一會兒,才合眼低聲道:
“他穿着儒生的衣衫,卻不覺得我叛經離道,說實話,真挺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