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滢穿越至今,還是頭一回來政議殿。
作為狩章帝日常辦公的地方,政議殿的建築雄渾莊嚴,與裝修精巧的後宮風格截然不同。
同樣是完整的二進院,政議殿外面還有一條東西走向的細長夾道,裡面是宦官和禁禦軍們的值房,鳳辇停在了東門外,宋滢下辇步行,沿着夾道往前走上數米,才到外院的政議門。
門開着,但數米長的木照壁遮住了裡面的景象,一行人跨過門檻,從右邊繞過照壁,進了前院。
披甲執槍的禁禦軍分列在正殿外的石階兩側,身姿筆挺,宋滢目光落在院中唯一來回走動巡視的人身上,沒猜錯的話,他就是禁禦軍首領胡向維。
胡向維的甲胄和其他人都不大一樣,腰間還别着把半人高的長劍,劍眉星目,英姿勃發,走動間,隐約能看見屬于肌肉的輪廓,一看便知不是花架子。
他也确實是憑本事坐上的這個位置,人也重情,書中唐家出事時,不少人勸他休了唐珺,免受牽連,他卻在政議殿外跪了三日,用自己的前程,為妻家求來了一線生機。
常言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卻真正做到了同甘共苦,宋滢眼中流露出一絲欣賞。
石階旁,胡向維注意到動靜,在階下站定,看清來人是誰後,他忙低頭送行,等了幾息,才偷偷與後邊的畢福全交換了個眼神。
皇後怎麼過來了?
畢福全苦着臉攤了攤手。
書房内,亓官涯暫時收起手裡的東西,換了本閑書看着,隻是許久不曾翻頁,顯然心思并不在上頭。
宋滢進門時,就見他坐在書案後,身前放着本攤開的書,左手支在案上,抵住額頭,右手則搭在書案另一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桌面,目光下垂,模樣看起來竟有些……娴靜?
日頭漸西,殿内光線已經轉黃,宋滢收起不着調的心思,踩着碎金停在書案前,微微福身。
“臣妾給陛下請安。”
亓官涯回過神,“皇後不必多禮,坐。”
宋滢應聲坐到了左邊的方幾旁,視線微擡,皇帝也已經收手坐正,目光落在她身上,平淡中帶着些許無意識的壓迫感,似在等她開口。
進門那一眼果然是錯覺,宋滢想着,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明來意。
“臣妾今日過來,是有件事想同陛下商議,臣妾欲為韓美人安排一位女史。”
她語氣輕緩,帶着淺淺笑意,亓官涯眯了下眼,直言道:“你是想教她官話?”
宋滢點頭,“俗話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韓美人入了後宮,便也算是我燕朝人了,自然也該學學燕朝官話。”
這俗語确實很俗,亓官涯雙手在身前交疊,定定看着皇後,當着他的面将他比做雞犬,她膽子越來越大了,至于她話裡的意思,“此等小事,皇後盡可自行決議。”
此前沒有特意給韓氏安排女史教學官話,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何況南越狼子野心,并不安分,對他國送來的女人,他始終懷抱一分警惕。
反正有宮人照顧韓氏起居,亓官涯目光漠然,令她衣食無憂,已是極大的仁慈。
但統領後宮,教導後妃們,本就是皇後職責與權力,他眼底溫度化開了幾分,皇後終于肯将心思都放在正事上,這很好。
隻是性子還是軟了些,亓官涯想着,腦海忽然浮現出前幾日她隻着寝衣的纖弱身形,也罷,皇後生來體弱,又久居後宅,軟和些也正常,時間還長,他慢慢教着就是。
宋滢莫名從皇帝眼裡看出幾分鼓勵,她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他這般輕易松口,倒叫她花費半天時間想理由成了白費功夫,不過結局總歸是好的,而且,皇帝對她的容忍度似乎又高了些。
這一趟沒白跑,宋滢面上笑意更濃,“那臣妾就先替韓美人謝過陛下了。”
亓官涯略微颔首,“可有心儀的女史人選?”
“依臣妾看,尚正局的敏如姑姑就不錯。”宋滢雙眼發亮,她原本想着能找個正經女史就不錯了,畢竟韓美人是個外邦人,她并不想做強制買賣,教學這種事還是得你情我願才好,眼下皇帝開了口,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前些日子在籌備端陽宴的時候,她便留意過幾個人,正好用上。
“你倒是半點不客氣。”亓官涯眉梢動了動,到底沒反駁她,而是喊來了畢福全。
畢福全沒敢偷聽,但也沒離太遠,就怕裡頭出點什麼問題,因此聽見皇帝的喊聲,很快就出現在了書房裡,他進門先快速掃了眼屋内的情況。
氣氛很融洽,融洽得像是他在做夢。
“讓人去尚正局,給敏如姑姑傳個話……”
宋滢在旁邊聽着,皇帝不僅把人選安排上了,甚至現寫了一份課表,見狀,她再次肯定了一個想法,皇帝果然是外冷内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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