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一身輕,目送畢福全離開後,宋滢也起身請辭。
時辰确實不早了,亓官涯同皇後點了點頭,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書房,重新安靜下來的屋子裡,他眉頭緩緩皺了起來,去長公主府的傳令官還沒回消息。
禮佛寺内,亓官蓉和盧沁拜過神佛,又見了方丈後,便先去了接下來住的客寮。
下人們已經把各處都重新打掃過了,兩人都不愛熏香,因此屋内隻有佛寺特有的淡淡香火氣,已近傍晚,原本隐隐退散的雲層重新聚在一起,外面的天更黑了。
禮佛寺位于京郊明黎山的山腰處,還未入夜,風已經不算小,亓官蓉站在院子裡,衣袂飄飄,她仰頭望着天空,“今夜怕是就要落雨了。”
她有些擔心母後,可禦醫們都拿太後的頭疾沒法子,她進了宮也是擺設,而且,現在母後見了她,隻怕是會更加頭疼。
盧沁站在避風的廊檐下招呼她,“山上溫度低,殿下當心染了風寒。”
亓官蓉老實往回走,卻聽院外嘈雜聲響起,沒一會兒,随行的侍從領着個人走了進來。
“殿下,陛下急召!”
京都城内,葉府。
葉明澤從外頭來,洗去一身酒氣後,就坐在自己的書房裡發呆,直到夜幕将至,小厮進來掌燈,他忽然揉了把臉,悶聲問:“他回府了嗎?”
這句話沒名沒姓的,小厮反應卻快,“老爺晌午便叫人給府裡遞了消息,說是有同僚宴客,不定何時能回來。”
燭光亮起,反倒在葉明澤的臉上投下了一片濃重的陰影,他站起身,“給膳房說一聲,我今兒去主院陪娘一道用晚膳。”
小厮忙應一聲,出了書房。
正房裡,文夫人聽說兒子要過來,便抓緊叫膳房的人換了幾道葉明澤愛吃的菜,她素來沒什麼架子,也不愛鋪張,主家就三口人,因此飯廳裡平常隻擺個小桌子,也不用下人布菜,來了客人才會換成大的八仙桌。
葉明澤到的時候,小桌已經在上菜了,文夫人坐在主位上,正同外院的管事婆子說着話,見了他,兩人很快止住話頭,管事婆子福了福身,先退了出去。
文夫人原本有些嚴肅的神情緩了不少,“明澤來了。”
葉明澤笑着上前,“兒子給娘請安。”
“诶,快來坐吧。”文夫人朝他招了招手,嗓音溫和道:“正好莊子裡的魚已經長好了,今兒剛送來幾條,你嘗嘗鮮不鮮。”
她說着,便伸手準備拿兒子身前的碗替他舀,葉明澤連忙擋住,“兒自己來就是。”
他搶過湯匙,先給文夫人舀了一碗,“您才病過一場,正該好好補補。”
“這湯剛出鍋,少盛些,小心燙手。”文夫人提醒着,燭光溫暖明亮,她看着兒子認真的側臉,滿眼是笑,“今兒怎麼想起過來陪娘用膳了?”
葉明澤動作微頓,旋即神色如常道:“瞧您這話說的,要不是擔心打攪到您和爹,兒子天天過來陪您都行。”
“又哄娘開心。”文夫人搖頭,“你呀,三天兩頭的不見人影,你爹最近也是,應酬一個接一個的,半點不顧及自己身子,前途重要命重要?”
說到這些,她不免想啰嗦幾句,葉明澤安靜聽着,等她說完,才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娘說得是,等爹回來 ,兒子一定同他好好說道說道。”
“不指望你能勸住他,你們父子倆能少吵兩架我就謝天謝地了。”文夫人觑了他一眼,面上忽然帶了些狐疑,“說起來,你和你爹最近怎麼回事?”
往常兩個人雖然時不時吵個天翻地覆,但吵完也就罷了,最近這幾日卻有些奇怪,明明也沒再見兩人因為什麼起争執,但氣氛确實不大對,比真正吵起來還叫她心慌。
“沒什麼。”葉明澤戳着碗裡的米飯,含混道:“我和爹隻是在某些事情上,一時意見相左罷了。”
“真沒事?”
“真沒事。”
文夫人将信将疑地點點頭,“小時候你們父子倆關系不也挺好,怎麼越大反而吵得越厲害了?”
她嘀咕着,見葉明澤不接話,無奈搖頭,“算了,你不想說,娘也不勉強,但你得想好,父子間哪有隔夜仇,可别意氣用事。”
葉明澤悶頭吃飯,“知道了娘,诶,這道菜味道不錯,是什麼做的?”
見他轉移話題,文夫人不再勉強,轉頭看見他說的東西,眼尾笑紋重新浮現,“這是海貨,叫什麼名兒我也不記得了,隻聽說是大補,你爹知道後,特意找人從外邊買回來,也是給我補身子的。”
她話裡笑意分明,葉明澤卻捏緊筷子,心口忽然像是有一把火在燒,燒得他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