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儀靜忙不疊點頭，兩人正約着時間，程素走進青華殿，同兩人打招呼。

比起唐梨看得見的驕矜，程素身上的距離感要更隐晦，即使她一貫神情溫和，韓儀靜面對她時依舊有些緊張，尤其她今日明明是壽星，表情看起來卻比平時更為冷淡，韓儀靜行過禮坐回位置上後，沒敢再出聲。

唐梨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想着近來聽過的各種八卦，程家最近好像也沒什麼事啊？

但直覺也讓她選擇了退避，沒人再說話，殿内的氛圍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隻剩絲竹管弦聲在殿内回響，歡快的樂聲卻襯得殿内更加沉寂，直到太監的唱禮聲再度從殿外傳來。

宋滢進殿先喊了起，随後同程素道：“陛下政務繁忙，要晚些才過來。”

程素顯然也得過消息，點頭吩咐宮人傳菜。

這次是小宴，再者如今後宮頗為冷清，宮妃并不多，因此今日膳房的工作量也沒那麼大，大多菜品都是現做的，席面小了，味道反而比更好些。

殿内舞樂相合，席上，宋滢以茶代酒敬完程素，又看向旁邊兩人，唐梨正側頭同韓儀靜說着話，酒氣上頭，兩人臉上都帶着薄紅，毫不掩飾的笑意從眼角眉梢飛出來，頗具感染力。

幾杯溫酒下肚後，程素神情也緩了許多，比起其他人，她桌上多了碗長壽面，上菜宮人說，是皇後特意吩咐的，她沒怎麼動其他菜，但吃完了面。

是有些熟悉的味道，程素怅惘地看着碗底殘餘的面湯，小時候，每年生辰娘都會親手給她做上一碗長壽面，後來她被老夫人接到自己院裡，這碗長壽面便再也沒能吃上了。

她擡頭看向皇後，宋滢朝她遙遙舉杯，“生辰快樂。”

她沒有說出聲，但程素能看出來她眼底真切的祝福之意，她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舉杯示意，心底墜着的石頭略微松了些。

程家總歸管不到宮裡來，她仰頭咽下杯中果酒，心念微動，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皇後似乎不打算與她為敵，正好，她們真正想要的東西，也并不沖突。

程素看着姗姗來遲的皇帝，隻是不知道，皇後如今是否真的看開了，若她仍将一顆心全部拴在陛下身上，隻怕日子還要難過。

亓官涯坐到宋滢身邊，舞樂聲暫停，畢福全帶着手端紅布托盤的宮人後一步進門，尖細的嗓音念着賞賜單子。

程素看着面前稱得上厚重的生辰禮，面上露笑，心底卻說不上開心，反而有些遲疑，她看向上首皇帝，不知道他此舉何意。

亓官涯身上帶着外面的寒氣，宋滢離得近，甚至能聞見些許雨水的味道，沖淡了殿内暖融酒氣，她眼睛都不由睜開了些。

正好下面賞賜擡進來了，宋滢興緻勃勃地看着各項奇珍異寶，這年頭居然就有紫色水晶做成的串珠，而且品相很不錯，長見識了！

這樣貴氣的顔色，和程素的氣質也很搭，宋滢看着她将手串當場戴上，明顯也是很喜歡這件禮物，不由感慨，皇帝審美是真不錯，這禮物一看也是真花了心思的，難怪後妃們都以為自己是真愛。

亓官涯沒明白皇後眼底的調侃是什麼意思，他視線掠過旁邊的酒壺，轉而端着茶杯喝了幾口。

宴會結束，他還有事，這會兒不适合沾酒。

這幾日他都過得頗為忙碌，京都城内尚還算安穩，但要預防渤陽河接下來的洪澇，工部那邊将防洪堤壩的修築圖紙改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沒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案。

再者也快到太後的千秋宴了，禮部那邊卻出了事，葉侍郎抱病告假在家修養，真正的理由旁人不清除，他卻是知道的。

居然真有人會被雷劈，亓官涯雖沒有那麼信鬼神之說，但心下多少有些懷疑，已經着人去調查他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邊關近來也不安穩，不過威遠軍名副其實，雙方目前隻發生了幾次小摩擦，暫且還是零傷亡。

後宮除了太後身子有些不适，反倒是最不讓人操心的，至于程素的生辰禮，亓官涯交給了紫極宮的掌事姑姑，她一向知道該怎麼安排這些事。

看衆人的表現，她也确實不負所托。

亓官涯一杯溫茶下肚，神情放松了些，餘光卻瞥見皇後皺眉看着他剛放下的杯子，不等他問話，微不可聞的幽怨聲音響起：

“陛下，這是臣妾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