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枝哭嚎的聲音瞬間停了。
眼眶裡硬逼出來的淚水來不及收回,伴随着眨眼的動作,“啪嗒”一聲砸在季宴舟手臂上。
濕漉漉的觸感,讓面色不善的季總都愣了下。
他張張嘴,想說些什麼,簡枝卻幹脆利落地松開手,撐着地闆站起來。
還順手抹了下臉,把眼淚擦得幹幹淨淨。
“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簡枝生怕季宴舟反應過來反悔,扭頭就往外走。
剛拉開門,就聽見走廊另一頭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快點快點!沒說是哪一間嗎?”
“季氏總裁是戀.童.癖,這要能拍到證據,不得霸占熱搜三天?”
簡枝:??!!!
他腦子一瞬間變得空白,整個人就維持着半個身子探出去的姿勢。
特别顯眼。
在被那幾個記者發現的前一秒,一隻手勾住他的後脖領,往後一拉——
門也順勢關上。
簡枝猝不及防整個人砸在了季宴舟懷裡,男人胸膛很硬,撞得他整片後背悶痛。
這下眼裡是真的冒出了點淚花。
“幹什……”視線上移,質問的話在觸及男人自上而下的冷淡目光時默默換成了窩囊的,“怎、怎麼了?”
季宴舟冷笑一聲。
就這麼揪着簡枝的衣領,把人拽到了沙發邊。
手機開免提,丢到茶幾上,“再說一遍。”
電話那頭的方助理愣了一下,随後快速清嗓,“報警的事被酒店工作人員洩露,大批記者堵在樓下,小部分混了進來。”
“公關部會在半小時後發聲明澄清,我這邊會安排人攔住記者,但以防萬一,您和……先不要出去了。”
簡枝越聽,越想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他報警的時候沒想那麼多,人來了就急匆匆地上樓,完全沒注意到周圍探究、等着看好戲的目光。
季宴舟低着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
簡枝剛剛掀起眼皮看過去,下一秒就被人抓包。
男人的目光平靜無波,又好像能直直把人看透。
簡枝隻能尴尬地咳嗽了兩聲,“好、好的。謝謝方助理,我知道了。”
季宴舟傾身撈起手機,關了免提,重新貼回耳邊,“嗯,有事打電話,我明天會準時到公司。”
電話一挂,耳邊隻剩下小女孩寫作業的沙沙聲。
簡枝蜷縮在沙發一角,安靜地啃手指。
方助理的話擺明了他們今天都得在酒店房間裡待着。
雖然這讓簡枝的很多工作都無法進行,但也為他創造了一個絕佳的和季宴舟相處的機會。
所以人一進房間接電話,簡枝就迫不及待挪到了女孩身邊,“蘋果。”
李蘋果。
小女孩的名字是簡枝在作業本上瞥到的。
“你和裡面那位……季叔叔,是怎麼認識的呀?”
李蘋果停了收作業的動作。
她是山區出來的,家裡窮,所以懂事早,十一二歲的年紀,看到的比同齡人多得多。
因此即便簡枝帶着警察闖進來,她也生不出敵意。
她知道簡枝是想保護她。
“爸爸媽媽想把我送給隔壁王叔做童養媳,奶奶偷偷帶我出來,路上出了車禍,是季叔叔幫了我們。”
在李蘋果的嘴裡,季宴舟就像童話故事中的大英雄。
拯救了他們那個重男輕女的封閉小山村中的所有女孩。
建小學,傳授知識,告訴他們社會的主宰也可以是女人……
簡枝順着話頭往下誇,心裡卻沒有一絲波瀾。
在他看來,這無非是資本家作秀的手段。
一句話吩咐下去,換來的是外界數不清的誇贊和飛漲的股票。
穩賺不賠的買賣,卻更顯得他們像弱小的蝼蟻。
随時能被決定生或死。
然而這種淡淡的譏嘲,在季宴舟出來的刹那被通通隐藏。
“季總,我叫了餐,您要吃點嗎?”
天邊已經染上了昏黃,站在落地窗邊能一眼就看到西落的太陽。
落日的餘晖灑在簡枝腦袋上,頭發絲都鍍上了層金邊。
“記者都被控制在外邊,剛才開門的時候我仔細檢查過了,走廊上沒人。”
那種矛盾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簡枝做的很多事都帶着明晃晃的讨好,也從不掩飾自己借機往上爬的目的。
可這樣勢利市儈的一個人,又敢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
冒着所有努力前功盡棄,徹底得罪他的風險。
——報警。
季宴舟坐到餐桌前,漫不經心地想:
或許他對簡枝的評價……
确實太過片面了。
……
千佰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很大,客廳、廚房、影音室、健身器材等應有盡有。
大小兩間卧室内也都配有洗浴間。
小卧室毫無疑問給了李蘋果,簡枝看了季宴舟一眼,搶先開口:“我不睡沙發。”
季宴舟挑了下眉,“你要睡床?”
一句輕飄飄的反問。
簡枝臉色和語氣都轉換得很快,“當然……是睡床旁邊的地鋪!”
季宴舟沒說話。
從衣櫃裡拿出件嶄新的浴袍,轉身進了浴室。
簡枝則是翻出兩套嶄新的被褥,在地上給自己搭了個舒舒服服的窩。
宿舍也好,工作室也好,簡枝為了省錢,都隻随便鋪了個草席。
在梆硬的木闆上睡覺,他起床的時候經常都是腰酸背痛。
而五星級酒店用的蠶絲鵝絨被,蓬松柔軟又保暖,對于糙慣了的簡枝來說,居然有種睡在羽毛上的輕盈感。
季宴舟一出浴室,看見的就是簡枝抱着枕頭打滾的場景。
他輕咳了聲,後者就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頭發亂糟糟的,眼睛卻很亮,“洗完了?那我去了!”
然後風一樣從身邊跑過。
手邊沒有電腦,很多工作隻能在手機上溝通。
對于季宴舟和簡枝來說,居然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小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