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半個月的飯錢!”
“要是人醒了不願意還錢怎麼辦?我沒錢吃飯怎麼辦?”
“别嘴一張就在這兒道德綁架,你是好人你怎麼不替她繳費啊!”
周圍的人顯然是沒想到簡枝會有這麼大反應,看他的眼神又震驚,又帶着對市井小人的鄙夷。
讓簡枝有種被人群孤立了的感覺。
經濟狀況允許的話,他也不想鬧得這麼難看。
可他實在是不敢拿錢去賭别人的良心。
“行了行了,醫院不是菜市場,别吵架。”
幸好院裡有相關規定,情況緊急,會先給急診病人開綠色通道,先救治,再結款。
看着老太太被推進診室,簡枝才靠着牆緩慢滑坐在地上。
兜裡的手機一直嗡嗡嗡響着,是草草和桑葚在信息轟炸。
【草草:人呢?】
【桑葚:哥晚上請你吃飯也這麼不積極?】
簡枝直接彈了個語音過去,“我不去了,你倆自己吃吧。”
“你不是買衣服去了嗎?”桑葚:“買多少啊逛這麼久。”
簡枝調整了下姿勢,立馬痛得嘶了一聲,“我現在要真在批發市場就好了。”
他簡單把發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艹,什麼傻逼,撞了人也敢直接跑!”
“你人沒事兒吧?要不要也開點跌打損傷藥?”
“不用了。”簡枝撐着牆站起來,“我歇一會兒好多了,沒必要浪費那個錢。”
又說了兩句電話挂斷,簡枝望了眼診室裡面。
病床間用一個個簡陋的藍色簾子隔着,看不清誰是誰,隻能聞到刺鼻的酒精和血腥味。
恰好有個護士出來,“人醒了。”
簡枝看着她,長長歎出一口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人醒了估計就沒他什麼事了。
簡枝舔舔幹澀的唇,轉身想要離開。
“诶。”結果剛邁出一步,護士又出聲攔他。
“怎麼了?”簡枝看着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以為她是對剛才逼他繳費的事兒感到抱歉。
“我知道你們醫護人員也不容易,咱們都互相理解下。”
他擺擺手,語氣輕松,終于有了點樂于助人的成就感,“也不用讓老太太謝我了,老人家保重身體最重要,我就舉手之勞。”
“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嘛。”
護士狠狠皺了下眉。
她攔着簡枝的手沒收回去,眼睛死死盯着他,兇巴巴道:“謝什麼謝!老太太說是你撞的人!”
-
季氏和英國威萊集團達成合作,季宴舟特地遠赴海外商讨合作細節。
這一去就是半個月。
回來的航班趕在了下午。
來接的是季父身邊的司機。
“少爺。”司機是季家的老人了,幾乎是看着季宴舟長大的,“季董在家等着您呢。”
季宴舟淡淡應了聲,上車就合上眼假寐,任由車子駛入山腰上的季家老宅。
老宅的地是季宴舟太爺爺那輩買下的,建的蘇式庭院風格,這兩年剛剛翻新過。
“回來了?”季正風摘了眼鏡,往餐桌那兒去,“那吃飯吧。”
桌子是紅木打的,圓形,父子倆卻并未挨着坐。
一個南一個北,面對面,卻隔了将近兩米。
偌大空間裡,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響。
最終還是季正風先開口,“這次和威萊的合作你辦得很漂亮。”
季宴舟“嗯”了聲。
他們從小就有人教授禮儀,在飯桌上長輩問話,要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後再回,“準備了很久,按計劃做而已。”
季正風看着他,忽然放下了筷子,“季氏交給你我是不用擔心,我現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你的婚事。”
“我讓你大伯母幫着物色了幾家。”說着,管家拿出一疊照片放在季宴舟手邊。
“長得都還不錯,家族企業發展得也好,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讓……”
“不看。”季宴舟直接截了話頭,“也不去。”
季正風臉上的笑僵了僵。
他很多年沒被人甩過冷臉了。
年輕時被長輩壓着,後來接手公司所有人對他都是奉承。
他也想冷臉訓斥,但季宴舟隻是坐着就比他高出半個頭,如今還執掌整個集團,羽翼豐滿。隻能把心底的不滿壓下去。
“那就是不喜歡這幾個了,沒事,我讓你大伯母再挑挑。”
“别麻煩人家了。”季宴舟也放下碗筷。
長時間飛行加上始終高強度用腦,他從下飛機的那一刻就開始頭疼。
臉色不對勁到死寂都看出來了,從進門到現在,季正風卻一點沒發現。隻在那自以為是地安排。
于是連帶着語氣也逐漸變得冰冷,“我不需要商業聯姻。”
季正風逐漸隐退後住在老宅的日子變多,季宴舟有段時間沒回,這會兒一擡頭,居然看到客廳正中間的牆上挂着季正風和沈向初的婚紗照。
兩人擁抱着,臉上都挂着幸福的笑意。
季宴舟靜靜看着,沉默很久,才扯開唇嘲諷,“你這又是在做戲給誰看?”
人活着的時候在外面逍遙快活從來記不得家裡還有妻子孩子,人死了二十年了,又把婚紗照搬出來裝深情。
“季宴舟!”
季宴舟沒理,頭也不回地開車走了。
車速很快,一路開到市中心,又因為突然亮起的紅燈踩下刹車。
頭頂挂着藍底的指示牌,顯示直行5km後是臨安大學。
“臨安大學……”
季宴舟垂下眼,忽然想起。
他也有半個月沒見到簡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