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枝有點受寵若驚。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隻手搭上季宴舟肩膀,掌心觸及的是柔軟厚實的布料。
“要不,還是我自己走吧。”
季宴舟沒說話,反手扣住簡枝的手腕,微一使力,就把人拉到了背上趴好。
第一感覺是,很輕。
簡枝平時看着就挺單薄的,哪怕穿了好幾層衣服,這會兒背在背上,依然輕飄飄的,遠沒達到這個身高成年男子的平均體重。
季宴舟随口問:“午餐準備吃什麼?”
簡枝“啊”了一聲。
這會兒他又不耍無賴了。
像是極不适應和人的親密接觸,手規矩地搭在季宴舟肩膀上,後背僵直着拉開一小段距離,“饅頭吧。”
“學校饅頭便宜量大還管飽。”
唯一的缺點就是,營養不夠。
季宴舟沒說什麼,背着人到了診室,很快就有醫生護士趕來。
簡枝生平頭一回體驗到了什麼叫衆星捧月。
醫生在查看他扭傷的腳踝,每動一下都要問疼不疼。
護士拎着藥酒站在旁邊,揉摁力道适中,還關心他脫了上衣冷不冷。
季宴舟處理完工作一擡頭,看到的就是簡枝幾乎橫貫整片背部的淤青。
中間青黑,邊緣發紫。
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觸目驚心。
尤其是簡枝忍着疼視線無意間掃過來,眸子裡水光潋滟。
看着是硬生生疼出了眼淚。
季宴舟默了默,“輕點。”
已經很輕的醫生和護士:“……”
簡枝聽見聲音也跟着望過去,季宴舟卻已經撥通電話走到了門外。
門沒關嚴,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來。
“……嗯,找個護工。”
“她脾氣不太好……要有耐心一點,錢不是問題……”
簡枝聽到最後那五個字,耳朵都敏銳地動了動。
“等、等下。”
他從包圍圈裡擠出來,撈起衣服急匆匆地往身上套。
季宴舟一回頭,就看到白花花的肚皮在眼前一閃而過。
他偏開眼,下意識擰眉,“又做什麼。”
簡枝半擡着頭,眼睛亮晶晶的,是熟悉的仰望财神的目光,“我來,我可以給老太太做護工!”
“洗衣服做飯陪聊按摩我都會,什麼要求我都能滿足!”
季宴舟想到簡枝身上的傷,還有往下看時,寬松衣領都擋不住的瘦削鎖骨,“我沒有虐待人的癖好。”
簡枝把袖子網上捋,手握成拳給季宴舟展示手臂上的肌肉,據理力争,“這怎麼能叫虐待呢!這叫資源合理利用!這錢給外人賺不如給我賺呢!”
季宴舟挑了挑眉,看那表情,仿佛是在疑惑簡枝什麼時候不是外人了。
簡枝小嘴還在叭叭叭個不停,“真的,我照顧人可有經驗了……”
他從東說到西,誇自己的話能一個字不重,完全就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況且……
就算不競争這個護工,簡枝回去也還是要照樣做兼職的。
季宴舟被他吵得腦瓜子嗡嗡響。
手指戳上簡枝腦袋把人推遠了些,“日薪500,明天上班。”
簡枝立正站好,“收到!”
-
護工需要24小時陪護,幫助病人處理所有突發情況。
但季宴舟說了,老太太其實不喜歡随時有人在身邊,會讓她産生一種被監視的感覺。
這就完美解決了簡枝上課時不在的困境。
鑒于昨天和老太太的交流并不怎麼友好,上班第一天,簡枝特地起了個大早去菜市場買了兩斤豬蹄炖湯。
畢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和病人關系處好了,這份高薪資工作才能長久。
拎着保溫壺到醫院時,剛剛好到飯點。
簡枝一進去就撞見老太太和人通話吐槽:“我說我要回家養着,小宴非不讓,還請了個小屁孩給我當護工。”
瞥見簡枝進來,老太太也并不收斂,“脾氣差得很,渾身上下土得要命,一會兒我就讓小宴把他換掉。”
簡枝就當沒聽到。
自顧自收拾起淩亂的房間,剛停下來,身後人就“喂”了一聲。
很嫌棄地用手指床頭櫃上簡陋的鐵質保溫壺,“這是什麼。”
簡枝:“海帶豬蹄湯。”
他看着老太太打着石膏的手臂,“吃哪兒補哪兒。”
老太太切了聲。
沈家也是臨安數一數二地豪門,她從小到大吃穿住行都要精緻,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一份用鐵皮盒裝着的湯,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吃,趕緊拿走。”
簡枝走過去把蓋一掀,香味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你确定?”
他一邊問,一邊盛了一小碗出來。
這湯炖了一早上,湯底都炖到泛白了,聞着也很鮮亮。
簡枝很貼心地舀了一勺到老太太嘴邊,誘哄的語氣,“嘗一口吧,不好吃我就拿走。”
湯匙都碰到嘴唇了,老太太呸一聲,更嫌棄的樣子,“難吃死了,趕緊拿開。”
簡枝遺憾收回手,“真不吃啊?那我隻能自己吃了。”
說着,他就在病床邊坐下,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來副新的碗筷,咕咚咕咚就喝了一碗下去。
剛打算再盛,又忽然想起什麼,一拍腦袋,說着“怎麼把這個忘了……”,邊往外走。
室内僅餘一人,空氣中香味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