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簡枝離開了,老太太才緩慢把視線移到保溫壺上。
聞着确實……挺香的。
看着處理得也挺幹淨,反正人不在。
要不就嘗一口?
……
簡枝站在走廊上,透過門縫看老太太在裡頭小口小口喝湯,得意地笑笑。
他就知道,對老太太這種性格高傲的人來說,一味地捧着哄着效果不一定好。
得顧及她們的自尊心。
剛想找個地方坐着歇歇,一扭頭,就看到了從走廊盡頭過來的季宴舟。
他手裡也拎着保溫飯盒,四五層疊在一起,看着就比簡枝的小鐵壺高檔。
“怎麼站門口?”
簡枝輕輕“噓”了聲,指了指那條門縫,“我炖了湯,好不容易才願意喝兩口。”
說着,簡枝的視線很自然地往下飄。
季宴舟手裡的飯盒一層一層壘得很高,沉甸甸的。
——不知道裝了多少山珍海味。
簡枝舔舔唇,“季總,護士特地叮囑過,沈女士那樣的老人家,一頓不能吃太多。”
季宴舟當作沒看出來他的暗示:“所以?”
“所以……”簡枝已經連着吃了好幾天的大白饅頭了,為了省錢榨菜都不舍得配一包。
嘴巴都要淡出鳥了,胃裡更是火燒火燎叫嚣着要吃點有味道的。
“所以您這飯菜要不然,我來解決?”
簡枝潛意識裡覺得季宴舟不會拒絕,話音才落就迫不及待伸手。
即将觸及的那一瞬,男人後退半步。
簡枝不可置信地擡頭,瞳孔裡滿是驚訝。
像是沒想到,堂堂季總,居然連一頓飯都不願意施舍。
季宴舟沒說話,轉身往來時路走。
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冷峻的臉偏過來,“不是要吃飯?”
“跟上。”
-
放在一個月前,簡枝是絕對不敢想跟季宴舟同桌吃飯這件事的。
但此時此刻,男人就站在他對面,脫了西裝外套,襯衫袖口翻折到手肘,正一份一份地往外拿菜。
罕見程度堪比他中□□頭獎。
季宴舟反而神态動作極其自然,還慢悠悠地垂下視線,“看我做什麼。”
簡枝:“就是沒想到您和老太太,不是,沈女士,關系這麼好。”
季宴舟淡淡“嗯”了聲。
季正風從小就對他施行精英教育,在沈向初去世後變本加厲。
那會兒大伯母常來看他,沈陽則是仗着長輩身份,帶他四處瘋跑散心。
他這位姨姥姥,從年輕時就是不婚主義,常住國外幾年,突然回國,沒想到第一天就出了車禍。
應她的要求沒通知家裡其他人,季宴舟隻能抽空多過來瞧瞧。
“以後我會安排人每天送飯過來,你不用做。”
季宴舟聲音平緩,“沒事推她去樓下曬曬太陽,别老悶在房間裡。”
簡枝含糊地“嗯”了聲。
就這麼一會兒,他兩邊腮幫子全塞滿了,咀嚼都有點困難,卻還死死抓着筷子。
像餓了半個月的乞丐。
季宴舟:“……”
“你可以慢點。”
話音剛落,簡枝就捂着脖子劇烈咳嗽。
他嘴裡被食物塞滿了,咳嗽聲小而悶,脊背彎着,手難受得捂着脖子。
臉已經憋紅了。
偏偏房間裡又沒有垃圾桶,季宴舟隻能拿着飯盒蓋子,另一隻手扣住簡枝的後脖頸,“吐出來。”
掌下的皮膚溫熱,骨骼感明顯。
季宴舟随手把蓋子放到一邊,手掌往下輕拍簡枝的背。
室内開了暖氣,因此簡枝隻穿了件薄薄的單衣。
碰上去實在是瘦得咯人。
季宴舟:“好點沒有。”
簡枝用力咳了兩聲,身體起伏的弧度才慢慢變小。
他還是說不了話,一隻手在桌上摸索,似乎是想抽紙巾。
季宴舟抽了兩張,直接摁上了簡枝的唇。
動作的緣故,他略微附身,直直對上了簡枝泛着水光的眼。
他臉還紅着,眼睛輕輕一眨,眼淚仿佛就要順着眼尾流下來。
唇一張一合,隔着兩層紙巾都能感受到柔軟的觸感。
季宴舟其實是有潔癖的。
但這一連串的動作,讓他直接忽略了這件事。
此刻理智回歸,他立馬将手裡的紙扔了,又抽了兩張欲蓋彌彰地擦手。
半晌才問簡枝,“你剛剛說什麼。”
簡枝已經徹底緩過來了,他不知道從哪兒翻出個袋子,把垃圾一股腦都塞進去,然後正襟危坐,用那雙還泛着點水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宴舟。
“這飯菜太好吃了。”
簡枝雙手合十,真誠懇求,“以後能多送我一份嗎?”
季宴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