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記得和小夥伴分享哦。”車裡的人說,用的是對待小孩子的語氣。
那個人回頭點頭,明顯是精神障礙的成年人模樣,神情卻天真得似孩童。
有國家打款補助的障礙人士,在福利院有專業人員幫助,為家裡人減輕負擔。
福利院裡,有各種各樣的需要幫助的“孩子”,正常的,不正常的。
這是一個好地方。
他們繞着福利院外牆的圍欄,距離微妙,不再暧昧又若有若離地依貼,而是兩條平行線,排斥的磁極,他近,她就遠了。
涉及到童年回憶是福利院,一般人都會說類似“你對這裡有特殊的感情嗎?有故事嗎?”的話,畢竟福利院嘛,實在不算妙的去處。
現在,跟在鈴木統子身後的影山茂夫暫時什麼都沒說。
她先開口:“呵,沒有,這裡印象已經記不清了,連記憶也不含多少。”
影山茂夫:“還有記憶,鈴木對這裡有很深的感情。”
合時宜不是不合時宜的人想幹就能做到的。
鈴木統子不理他。
白色的牆,黑色的鐵欄杆,鈴木統子側擡着手拂過福利院的外圍,如優雅地彈奏鋼琴。
琴鍵似的圍欄内,一雙睜大的眼瞳在黑暗裡亮起。
夜晚漫射的光線流淌在小孩子昂起的臉上,這個時間,兩個怪模怪樣的成年人,還是異性戀,靠近有很多孩子的福利院……
“你們是來丢小孩子的嗎?”
鈴木統子蹲下來,對牆内的孩子開口:“我是來摧毀美好的噢。”
這人壞得很,對孩子也沒個好語氣。
“不要哇,”小孩說,“這裡的人都很可憐,很好的。”
壞得很的女人的手穿過欄杆的縫隙,摸了摸小孩的頭。
“你該回去睡覺了,巡視的姐姐見不到你,會擔心。”她說,“我也在這裡長大。”
月亮如心頭顫動,如絲線牽動。
目送小孩回到遮風避雨的建築裡面,影山茂夫想對鈴木統子說什麼,問什麼,但嘴巴開合好幾下,沒能形成句子。
鈴木統子冷漠地:“你現在又理解我了?”
他們繞回到福利院門口,鈴木統子像是反複确定般停在一個定點。
她對影山茂夫說:“我出生的時候,在這裡被抛棄。”
話語裡的信息沉重,可從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聽出情緒來就不“大人”了,何況鈴木統子還是個很典型的“大反派”。
目标性很強,執行力超高,極少被情緒牽絆。
“我送你回家,”鈴木統子對影山茂夫說,“明天我們出門約會。”
明天是正月假期的最後一天,許多娛樂場所一般會在這天開始營業。
影山茂夫回到家時候,影山律還沒睡。
他對弟弟露出了難為情的表情。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令這個大男孩捉襟見肘,難以應付。
其中鈴木統子特别、特别、特别令他為難。
“哥哥有許多美好品德,”影山律看出來了,于是不戴濾鏡且純客觀地說,“都是些堅持、善良、努力之類的,其實與這些截然相反的特質,也不錯,比如,放棄和冷漠。”
堅持過了頭,就是偏執與偏激。
他小時候總害怕哥哥的執拗,以及哥哥情緒爆發時造成的傷害。
影山茂夫茫然,對影山律說:“我好像沒聽懂。”
他接着說:“她好像不開心,我明天去訂花,會好點嗎?”
以前就有人教他,與女孩子約會最好買束漂亮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