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過。”
“讓讓。”
“小心。”
五湖四海的人聚在小小的車廂裡,或坐或站,摩肩接踵,什麼體面什麼優雅,在這裡通通不複存在。
找個座位好比過五關斬六将。
狐臭味、臭腳丫、屎味……各種難聞的味道彙集一起,不經意間吸一口氣,簡直能把人熏暈過去。
等徐知畫終于坐到位置上,感覺命丢了半條,有氣無力地用手帕捂着鼻子,淺淺地呼吸着。
本來心情就夠郁悶了,偏對面陳豫周嘴巴說個不停,吵得要死,徐知畫懶得搭理他,幹脆将腦袋靠在池清荷的肩上,眼睛一閉,拒絕攀談的意味很明顯。
坐着好難受,無數次睜眼、閉眼、再睜眼,從白天到黑夜再到黎明,還沒到!還是沒到啊!
徐知畫似乎看到黑白無常來勾魂索命了。
等到達終點站時,徐知畫的四肢發軟發抖着,然而這還沒完,還要再轉拖拉機到村。
人就像行李一樣,一件一件往拖拉機上扔。
還沒等徐知畫反應過來,徐敬榮猛地架起她的腋下,一個旋轉,穩穩地将她放在一包被子上坐着。
徐知畫摸着隐隐作痛的咯吱窩,就是想生氣也沒有力氣。
點好人數後,拖拉機“铿铿锵锵”發動了,沒有安全帶,經過坑坑窪窪路段時,人就像彈起的球,滞空感一陣又一陣。
徐知畫感覺靈魂都要颠出來,說是在淩遲都不為過,沒堅持多久,她又暈了過去。
*
好像每一次醒過來都能解鎖新地标。
徐知畫仰面躺在床上,身上蓋着一張孔雀牡丹花棉綢薄被子,帶着被陽光曬過的味道,并不難聞。
隻是眼前是一個土坯房,牆壁有些斑駁開裂了,房頂有塊小天窗,橫梁上蜘蛛正辛勤地工作着,一圈又一圈織着網。
徐知畫神思恍惚,氣息奄奄,好難受,四肢百骸像被人打了一頓,周身疼痛。
要死了吧。
徐知畫又睡了過去。
沒多久,一陣臭味萦繞在鼻尖,徐知畫皺了皺眉,睜開眼,一張髒兮兮的臉放大在眼前。
“姑姑醒啦!姑姑醒啦!”
一個小孩歡叫了一句,炮彈一樣沖出去。
沒多久,他捧着一個碗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姑姑,喝粥。”小孩舀起一勺粥作勢要喂她。
徐知畫的視線落在他滿是污垢的指甲上,抗拒地偏過頭。
“姑姑,肚子餓餓,要喝粥。”小孩牢記大人的囑咐,要在家照顧好她。
徐知畫在想能不能把自己餓死得了。
“姑姑,好好喝的粥哦,你嘗嘗嘛。”小孩攪拌着粥,陣陣米香味散開,勾醒了肚子裡的饞蟲,嘴裡叨叨,“我好想喝,但這是姑姑喝的,我不能喝,姑姑你為什麼不想喝捏,我聽見你肚子咕咕叫了……”
徐知畫幹脆用被子蒙過頭,用僅存的意志力和饑餓做鬥争。
“姑姑,我喂你吧。”
小孩說完就掀開被子,掰正徐知畫的腦袋,拇指和食指捏起嘴巴,一勺粥塞進去。
動作粗暴,一氣呵成。
徐知畫倒想掙脫開,但是沒力氣啊,隻能是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而且餓得發昏,食物剛進嘴巴就本能咽了下去。
喂完粥後,小孩用手一抹,嘴巴上殘留的粥水被弄幹淨了,引得她直泛幹嘔。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小孩端着一碗藥過來,眼見他又要動手,徐知畫心一橫,深吸一口氣,打算一口悶。
“哕~!”
藥太苦太難喝了,剛進口她就想吐。
“吃個紅棗甜甜。”小孩從兜裡掏出一顆幹癟的紅棗遞過去。
徐知畫嫌棄地搖搖頭,撇撇嘴道:“我不要喝藥。”
“不行,你生病了,不喝藥不會好的。”小孩态度很堅決。
一副你不喝,我就喂你喝的架勢。
徐知畫隻好捏着鼻子喝完了,又用溫白開漱口壓下那股藥味。
“小孩,這是哪裡?”
“我家裡。”小孩歪着腦袋,手放進嘴巴含着。
徐知畫撇開眼,盡量控制着不去聯想剛才所吃的東西生産過程,耐着性子問道:“你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
“我爸叫徐敬榮,我媽叫池清荷。”小孩說得很大聲,繼而又補償道,“我叫狗歲。”
看來是回到農村了,沒有再穿越。
人的生理問題真的很難憋住,徐知畫猶豫了幾下,不好意思開口:“我想上廁所。”
“好,我帶你去。”狗歲扶起她。
真是奇怪,他看着小小一個,還沒有她的腰身高,力氣卻大得驚人。
出了大門,隻見院子旁有棵大樹,樹下有個男人正埋頭編着竹子,狗歲介紹道:“那是康榮叔。”
徐知畫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被帶着來到角落裡的一間用木頭搭建的小房子前,還沒進去,就聞到了陣陣惡臭。
徐知畫停住了腳步。
仿佛前面不是廁所,而是刀山火海。
“進去啊。”狗歲催促道。
實在是憋不住,徐知畫咬咬牙,屏住呼吸,剛打開門一看,“哕~!”,惡心得她吐了,轉身就走。
“我不要在這裡上廁所。”徐知畫走遠了些,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