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白硬氣起來,不再任人予取予求,還對想招他為婿的蔡淑芬放話道:“就算這世上的女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娶你的女兒。”
那時他語氣笃定,表情又太過狠戾,仿佛和徐知畫結為夫妻是件多令人作嘔的事,一下子将蔡淑芬想要培養二十四孝女婿的心思砸得七零八落,就此斷了念頭。
冤家宜解不宜結。
蔡淑芬不再對劉白呼來喝去,默默将他從女婿名單上剔除,慶幸着當初沒有大張旗鼓宣揚想要他當女婿的話。
饒有默契的,兩人達成了和平共處原則,沒什麼大沖突的話,一般不會發生什麼沖突。
不過,有一件事,還是有求于他。
在又一個農曆十五的到來,蔡淑芬照常來找劉白放血。
劉白卻不願再當血包,在争執之中,聲響過大,引來了徐知畫。
了解到前因後果,徐知畫想起每次喝的“雞血”,竟是人血!
她簡直要崩潰了。
對上劉白似笑非笑嘲諷的神情,算是利益既得者,徐知畫登時臉漲得通紅,愧疚、心虛、不安、惡心、生氣等等情緒在腦海裡翻湧。
最後她幹癟癟憋出一句:“對不起。”
“呵,以後我不會再給你血喝。”劉白冷冷地說道。
他眼神中的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好似下一秒恨不得化作刀刃将她碎屍萬段,蔡淑芬挺身而出擋住徐知畫,說:“有什麼不滿沖我來,你身強力壯的,血那麼多,給龜妹喝點怎麼了?小氣吧啦的。”
蔡淑芬堅定地認為劉白那熊貓血對徐知畫就是有用,喝了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舉着刀還伺機在劉白手臂上放血。
徐知畫拽着蠢蠢欲動的蔡淑芬:“媽,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再喝他的血。”
“要喝!”蔡淑芬着急起來。
“不喝!不喝!”徐知畫拉着她往外走,好說歹說甚至以死相逼才打消了她的念頭。
而這之後,抱着補償贖罪的态度,徐知畫對劉白的态度越發縱容起來。
1978年6月22日,農曆五月十七,正值夏至,亦是劉白的生日。
在徐知畫的組織下,生日會搞得有聲有色,且經過多次實驗,她和祝安還弄了一個蛋糕,賣相不算精緻,味道也不甚美味,但在這年代,算是一個稀奇物。
一首生日歌唱罷,在搖曳不定的燭火中,對面徐知畫明晃晃的笑容映入眼簾,隻聽她催促道:“快許願。”
之前劉白也過了兩次生日,1976年的願望是天天有好吃的,1977年的願望是不用學物理。
一個實現了,一個還沒有。
現在1978年的生日會上,劉白看着言笑晏晏的衆人,前世的那些傷痛好似一點點被撫平,他在心裡默默許下:【希望有人愛我,隻是因為我是我。】
“你許了什麼願望?”徐知畫問。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劉白用她之前說過的話搪塞道。
徐知畫:……
還想暗戳戳幫他實現願望來着,看來要另辟蹊徑套話了。
不過劉白這次是真嘴硬啊,徐知畫後來旁敲側擊好多次,愣是沒套出一點蛛絲馬迹。
關于生日願望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一次課後,劉白忍不住問徐知畫:“如果我不是劉白,你還會收留我嗎?”
那時徐知畫轉頭看向他,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你不是劉白,我瞅都不會瞅你一眼。”
見他面有戚戚之色,徐知畫語調軟了些,鼓勵道:“你就是劉白,别多想,現在讀書是你的本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知道了。”這話并沒有勸慰到劉白,聽了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死樣。
随後他自嘲地笑了笑,她對自己的好一直都是有條件有所求的,一直都知道的事實,在别扭什麼呢?
“你在不開心什麼?”徐知畫沒get到他突如其來的悲傷。
“沒什麼。”更多的心事,劉白是不想跟這個無情的女人訴說。
*
時代洪流滾滾,1978年11月,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拉開了農村改革的序幕,這一舉措大大提高了農民的生産積極性。
先前上工時,徐家人或多或少會見縫插針偷偷懶,但是現在,自家分配到了田地,徐天瑞和蔡淑芬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紮根田地,除草松土施肥抓害蟲等等,看着所種的農作物随着時間的流逝變大變成熟,家人們别提有多高興了。
之前還限制家裡養雞養鴨的數量,但是現在有條件的,養個十幾二十隻不是問題。
蔡淑芬為此在後山開荒了一片地專門養家畜,餐餐有葷素。
一家人齊心協力擰成一股繩,日子是越過越好。
開始見他們又是蓋房又是打井,老不死上蹿下跳想占多多便宜,但自去年徐天瑞的爸爸去世後,消停了許多,沒有再那麼理直氣壯地要求多多糧食。
年輕的時候鼻孔朝天瞧不起人,年老了想修複關系從中獲利,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蔡淑芬覺得現在家裡的條件好了,沒有像老不死以前那樣見面時都要吐一口唾沫呸人,已經是仁至義盡很厚道了。
兩家對比之下,差距越來越大,老不死心理不平衡,又不能明目張膽搞破壞,隻能天天背地詛咒他們喝水嗆死,走路摔死,被鬼吓死等,幻想着有天财神好運也能眷顧她家。
這一邊,一年又一年過去,徐寶珍攻略劉白的進展是毫無進展,一次遇見老不死在和蔡淑芬争執着什麼,她聽了幾嘴。
原是老不死想給徐知畫介紹對象,而蔡淑芬沒有領情,兩人就吵起來。
徐寶珍計上心頭,在蔡淑芬走後,追上老不死,擺出和她站在同一陣線的态度,說了幾句蔡淑芬一家不識好歹的壞話,兩人很快熟絡親近起來。
越聊越起勁。
徐寶珍前面絮絮叨叨鋪墊了許多,後來見她放松戒備,狀似無意提起:“女人貞潔最重要,我聽說隔壁大隊有個知青,就是沒了清白,嫁給當地的社員,哪還管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娟婆,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件事?跟我說說。”
老不死一聽,是這麼個道理,這世道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想到徐知畫賺錢的才能,再一次狠狠心動了。
抓奸成雙,等有了夫妻之實,嫁人就是闆上釘釘的事了。
隻不過徐寶珍想的是将陳豫周和徐知畫捆綁一輩子,而老不死則想到娘家侄子正好缺個能幹的老婆。
見老不死陰恻恻地笑起來,徐寶珍也陰恻恻地笑起來。
這天晚上,掃盲課剛開始沒多久,劉白肚子突然奇痛,咕噜噜翻江倒海着,大有一瀉千裡之勢。
“報告!”劉白糾結幾番,還是舉起了手,“我想去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