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我……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
江玄看着安睡的葉霁雨,顫抖的指節撫過她臉側淩亂的發絲,柔軟又帶着鋒芒,沙沙聲擠進他耳鳴的耳中。
忽地止住呢喃,怔愣地坐起身,一手抓住床帳,目光仍在她身上。
藥效很猛,他替她洗了身子又換了幹淨的裡衣,途中皆沒有醒來的征兆,他想是睡過去了。
“一直睡着就好了...一直困在夢裡……”
他處在崩潰邊緣,下床在房中閑逛。去嗅葉霁雨随意擱在桌上的狐裘,像是在冰雪之地散發幽香的花朵,寒徹骨又與世隔絕。
卻被他拉下來,跌入渾濁的泥潭,連花葉都被摧殘至極。
“别想甩掉我。”
像是要将她的氣息拆分入腹,陶醉地将狐裘抱住,幻想成自己的愛人閉眼傾訴。無數潮濕悶熱的話語溢出齒間,化作細膩的低吟。
“我們要在一起...就算死也要在一起……不要抛下我…………我隻有你了...”
他從木匣裡翻找處一個茶壺,欣喜若狂地放在桌上,自己坐在一旁,披着那身雪白狐裘,狐毛随肩顫動。
刀刃劃過手腕,他看着鮮血流進玉壺。壺底鋪上一片血紅,倒映出一張清冽面龐,烏青的淚溝又蓄起淚來。
黏膩的血糊在傷口上,每流一股笑意就濃一分:“姐姐……我好愛你——愛到想殺你,這樣就能乖乖待在我的身邊。”
“可我不能殺你,你也不要殺我。”陰恻恻的眼神落在床上的她,“千萬不要,呵……”
*
葉霁雨起晚了。按理說大腦養成習慣會在特定時間醒來,這次偏偏沒有,睜開眼腦袋也昏沉沉的。
她被摟在懷裡,擡眼瞧見熟睡的江玄。
人生規劃中并沒有婚姻這一項,同事提到時她曾粗略想過自己的伴侶會是什麼樣子。
想了無數種特質,就是沒想過相貌。她覺得相貌不重要,有五官就行,甚至是個人工智能也可以,現在她發覺相貌的影響挺大的。
原來自己也好色。
直愣愣盯着他,窗外陽光灑落在地一片歲月靜好,她忽地想起什麼,擡手去晃他的肩膀。
“快醒醒……”
“唔...”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怎麼了?好困...晚安……”
她又去晃肩膀,急匆匆地說道:“快去上朝,不要遲到……今天不是休沐日别睡了!”
“不想去,好累。”雙手環住她的腰身,長發自然披在肩頭,聲音悶悶的,“讓嶽丈幫我代簽一下就好,我想在家陪娘子。”
“别任性……”
嘴上這樣說,卻未推開他,溫存的目光不自覺落下。
一開始的确是在盯那張臉,餘光瞥見手腕上纏繞的紗布,她嘴角的笑掉了下來:“你手怎麼了?”
江玄又接上她的笑,笑到眼睫輕顫,阖上的眼眸被朦胧霧氣逼得睜開,周身的悲涼在清晨暖煦的陽光下是違和的。
“抱抱我……”他像個垂死的病人,用那隻慘白的手去夠她的發絲,眸中淚水争先恐後爬出眼眶,眼睑被苦淚腐蝕泛紅。
她是懵的,又情不自禁俯身重新回到他的懷抱,理智在此刻不再重要,相擁的那一刻,眸中便隻能看見他。
“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會………………”
她很需要一個儀器測測自己對江玄的喜歡,再測測自己對生活的留念,因她的思維逐漸開始脫離掌控。
既然要離開,又為什麼要将情感寄托在一個注定失去的人身上?這樣對雙方都不好。
她不明白。
隻希望自己愛的人能好好生活,不必屬于她,互不認識也行。隻要他能過得好,怎麼樣都可以。
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他會傷心吧?
不要為我傷心啊。
*
如果有别人陪着,能好些嗎?
大戶人家納妾也挺正常的吧?到時候自己找個沒人的角落立下遺囑,求自己死後把妾室扶正,正妻的位子就有人待着,久而久之就忘記她這個人了。
“小夥伴你在幹什麼?”
葉霁雨卷好那幾張畫像,随意敷衍道:“學畫人物畫,府裡很無聊。”
她将畫像收進木匣,坐回椅上繼續看書,等待半天都未收到系統的回複,擡眼瞧見書房外的那棵桃樹上停了兩隻鳥。
侍女小步走進書房,對她說:“夫人……打聽到了,祁公子暫居葉府,腿...為了躲狗跑骨折了。”
她長舒一口氣,感歎幸好沒被咬,要不然還要打疫苗:“他不是會武術嗎?怎麼不用輕功?”
“就是因為施展輕功不當...從天上掉下來了。”
“……”
強行将笑意憋回去,溫柔說道:“去讓他們備好馬車,用完午膳随我去葉府看看,父親上次說想與我對弈。”
“好……”
哪有什麼與父親對弈,分明是與爺爺對打。
當事人還沒察覺到什麼不對,這個時間他還在屋裡呼呼大睡。
“這祁公子的胃口真大啊,昨晚和老爺喝酒,一邊喝一邊吃了三大盆飯!還是幹吃一點菜都不要。”
“他在胃裡釀醪糟?什麼人能幹吃三大盆...”
侍女們一齊看向祁歌房間,即便門窗緊閉也能聽見裡面的鼾聲。
“這練武的就是不一樣哈...比府裡的下人還能吃,祁公子吃這麼多也不長肉,估摸着是練武消耗掉了。”
“你們看到祁公子的臉了沒?昨天他不是被狗追嘛,後面老爺叫他去沐浴,我剛好給他送衣服……結果我發現他的臉沒有剛來那陣白了!印堂發黑啊...”
“天呐...别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
“被大小姐纏上了吧,家裡那位一去上朝就跑回來,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小心祁公子把那鍋飯給吃了!”
幾人不禁豎起大拇指。
葉霁雨和侍女躲在不遠處的柱子後,聽她們說的那些話逐漸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