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霁雨和江玄離開白鶴山。
祁府是待不下去了,何姨媽帶着一堆孩子暫住在客棧,葉霁雨給她一沓銀票,又用剩下的金錠買間宅子送給她。
“難保他們不會回來報複,你們就先在山下住幾個月。”葉霁雨笑得僵硬,“祁歌同我講,他要出去闖蕩。今早就走了的,讓你們不要想他。”
祁小八抱着兔子:“這麼突然?難怪沒給我喂兔子……”
葉霁雨與江玄對視。
木已成舟,沒辦法了,她隻能撒謊掩蓋,過個幾年再嘗試告訴這群懵懂無知的小孩。沒想到是以如此慘淡的結局收場。
何姨媽瞟了葉霁雨身後的江玄一眼,眉梢低垂:“葉小姐,照顧好自己,少生事端。”
葉霁雨了然。
頭上玉钗青翠欲滴,她擡手将其扶正。與江玄上馬車,端坐在主位,聽簾外告别聲漸遠。
江玄枕在她腿上,擡手撩撥她鬓邊發絲,柔軟黑發吻過他如春日殘雪的面龐。
“我們去哪裡?”他雙唇丹紅。
她又去摸發髻上冰涼的玉钗:“回京都,找葉嬌嬌有事。”
她要先把祁歌的事給了結,一直戴着這支玉钗也不是辦法。
“都聽夫人的。”他抿起稍帶羞赧的雙唇,眼尾笑意盎然。手背卻繃緊,紫紅血絲積在蠟白肌膚。
在路上的日子算是清閑,兩人走走停停,每到一處村鎮就休整幾天。
晝夜颠倒。
又是一覺睡到傍晚,葉霁雨動了動僵直的身子,輕輕拍打伏在她胸前的江玄。
她打開幹澀的唇:“該起來了,去吃晚飯……”已經連續三天隻吃一頓飯了,偏偏一到晚上就分外精神。
江玄睜眼瞧她,又閉上眼,纖柔眼睫輕顫。
葉霁雨:“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你起來。起來吃飯,要不然晚上就睡地下去,不要吵我了。”
江玄的腦袋蹭着她的脖頸,壓得她胸口悶:“不要。”
“我一開始怎麼跟你說的?”她捏他薄薄的臉皮,捏出一片紅暈,“要聽我的話,你不是答應了嗎?怎麼言行不一緻……”
他小聲嘀咕:“姐姐也言行不一。整日罵我不理我……”
他撫平她起伏的眉心,觸摸她眼下幾縷血絲,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銳利的眉弓。
葉霁雨的微蹙眉頭緩緩松開,用晦澀的笑意回應他。兩人久久對視。
“可還是喜歡我。”江玄說。
葉霁雨用她那雙優雅又滿是死寂的眼睛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是腦子出毛病了,你也一樣。有時候我罵你你就是表面意思,我生你氣了,不理你是我懶得同你講,自我消化罷了。”
她推開他,低頭去撿床邊褙子:“起床吃飯。”
“你親我一下嘛,”江玄躺在床上不動,“親我一下就起床。”
她穿好褙子,下床撿起地上狐裘:“……我能踢你一腳嗎?”
雲貂狐裘穿在身上,她低頭瞥了一眼中衣領口的藍色小魚,是用來遮江玄前晚上扯壞的裂縫。她撿起地上外袍,丢給床上人。
一動不動。
外袍遮住臉也不管。
“……”她将床帳紮好,看着混亂不堪的床鋪。
她掀開那堆亂七八糟的衣物,掀開厚厚的被褥,對上那雙略帶狡黠的眼睛。本想親一口就移開,後腦又被扣住,她撐在床單上的手肘癱下去。
好不容易透口氣:“賤死了……起床。”
她輕拍江玄輕喘時的淡紅臉頰,将散亂發絲别在耳後。
客棧的飯菜很難吃。
葉霁雨幹吃一碗米飯後,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看一桌子菜。這種手藝還開店,以為開的是黑豬肉養殖場嗎?多吃幾日豬都瘦成竹竿。
“結賬。”她輕拍桌子。
店小二用圍裙擦拭手上油漬,快步走到她身邊:“好嘞客官!”
店小二一邊接過她遞出的銅錢,一邊問道:“二位可是外鄉人?我們本地可沒有穿得起狐裘的。”
本地人想宰外來遊客,旅遊業能發展起來也是奇葩。她擡眼回答:“我是公主,微服出巡。”
店小二差點跪下:“公公公公主?!”
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你小點聲。”
店小二壓低音量:“公主殿下,今夜城中要舉辦三年一次的蓮花禮。夜市可熱鬧了,醜時我們會往護城河放河燈,蓮花樣式的是最好,是我們的城花……”
店小二不知從哪掏出一網子蓮花燈:“我們店的蓮花燈是城中最精美的,放出去倍有面!”
“……”葉霁雨扣了扣額頭,“買一個。”
“第二件半價哦,”店小二的目光移向坐在她身旁的江玄,“殿下買兩個,和您身邊這位……”
江玄将手中的花生殼丢入碗中:“男寵。”
葉霁雨:“……”
“啊……和您的男寵一起放,能讓兩位長長久久百年好合!”店小二差點沒接上話。
“河燈不一般是給死人放的麼?”她用手帕擦拭手心茶漬,從荷包裡拿出一塊銀子,“我買兩個。”
店小二讪讪拿起桌上銀子,慌裡慌張從網兜拿出兩盞蓮花燈遞給她,然後就一溜煙地跑掉。
葉霁雨端詳起蓮花燈,忽地想到什麼。對江玄說:“我們不是說吃完回去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