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廟内信徒倒是不少,衆多信徒中一抹白影最是引人矚目。
旁人都是規規矩矩,輕聲細語的叩拜,她頭發淩亂、毫無形象地跪坐在柱子邊,對着北冥王的塑像哭訴:“我的兒子被鬼害死了,請北冥王嚴懲惡鬼!不要放過她!”
有信徒起身離開時一直瞪着她,方才要說的話,幾次三番都被這瘋婦攪了!他颠三倒四的說完了,也不知這祈願管不管用了!都怪這瘋婦!
有信徒遠遠的議論:“薛夫人怎麼一直在這裡啊,好幾個月了吧,她吃什麼啊?不會偷貢品吃吧?”
“怎麼可能,仆人每天都送飯來的。”
“薛員外那樣一個君子,怎麼不管自己夫人?”
“薛夫人自己耍性子,薛員外每天遣仆人送飯,對薛夫人父母也沒得說,真是個好女婿了。薛夫人這是心病,她得自醫,否則牛都拉不走她。”
薛夫人二十三四的模樣,眼睛核桃一樣腫,臉色憔悴,臉瘦的脫了相。
野蘿徐步至前,蹲到薛夫人身邊,溫聲問:“夫人,你怎麼了?”
薛夫人不正眼看野蘿,用餘光瞄了她一眼,話還沒說眼淚先流:“我兒子,被鬼抱走了!”
“什麼樣的鬼?我是獵靈師,你告訴我,我會幫你。”
聽到獵靈師,薛夫人微微轉過頭,對上野蘿的視線,緊緊抱着自己,說話時下巴都在抖:“她回來了!我親眼看見的!她抱走了我的孩子,她明明身子背着我,頭卻突然轉過來,不是脖子轉,是整個臉完全面向我,然後對我笑,笑着笑着瞳孔都白了!我根本動不了,太恐怖了!她還說話了!”
“她說了什麼?”
薛夫人表情驚恐,心有餘悸的道:“她說用我孩子的命,賠她孩子的命!我的老大肯定也是被她害死的!”
阿樹拍了拍野蘿後背,笑嘻嘻的:“我猜她就是原先的薛夫人!”
野蘿掃開阿樹的手,繼續問薛夫人:“她是誰?”
薛夫人全身抖成了篩子,抱着頭痛哭,說話語無倫次:“是秦茜,是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怎麼可能回來,怎麼可能!”
“回來了,不可能回來……”
秦茜?
薛夫人行為是瘋瘋癫癫,但野蘿肯定,她沒有瘋,就是被吓壞了。相反她其實清醒的很,她信鬼神,怕鬼所以一直待在北冥廟不肯離開,這北冥廟便是她的庇護所。
人怕鬼是正常的,可極度的畏懼以及躲避,甚至想通過告冥狀除鬼,不是膽子小到極點就是心裡有鬼。
野蘿冷着臉,一雙眼睛又大又黑又亮,目光犀利地像一把鋒利的劍,聲音幽冷如鬼魅:“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不害人,還怕鬼嗎?”
淇奧見到的野蘿總是笑意盈盈,活潑靈動,此時的她卻面無表情,氣勢逼人。有些鬼面目兇狠猙獰卻不可怕,野蘿容貌清麗,卻有種強大的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阿樹有些錯愕:看來野蘿平時兇他隻是玩笑……
薛夫人一聽這話,啊的尖叫一聲,瘋狂扯了扯自己頭皮,又用盡全身力氣惡狠狠地推了野蘿一把:“你是鬼!你也是鬼!”
野蘿早注意到她要伸手,一手撐着地面,一個利落的後空翻就輕易躲了過去。
有信徒隔着老遠還誇了一句:“好身手。”
薛夫人抱着柱子,渾身顫抖,淚珠子還挂在下睫毛,斜眉歪嘴地笑,神情已近崩潰。
淇奧道:“野蘿姑娘,我們先出去吧。”
野蘿也不願再刺激薛夫人,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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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青磚黛瓦,門庭講究,奢華氣派,确實是最與衆不同的那個。
有個道士一手拿着幡,垂頭喪氣從薛府出來,與淇奧擦身而過。
淇奧忙道:“請問這位道長,可是薛府有何事?”
道士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野蘿和淇奧一眼,又是委屈又是氣的,嗓子都被氣啞了:“不是有事,薛員外純粹無事找事!奉勸二位不要再去自讨苦吃!”
淇奧又問:“道長可細說?”
道士見淇奧面善,詳實以告:“薛員外說自己總做噩夢,夢裡有鬼纏他,平日偶見鬼影,貧道問鬼之外形,薛員外含糊說就是那種厲鬼。貧道裡外角落仔細看了,一縷魂都未感應到,告訴薛員外,他激動壞了,跳起來罵貧道是騙子。”
“貧道前後搗鼓了三個時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一粒米都沒給貧道吃。不信貧道,倒是好言以待啊,還把貧道趕出來了!那薛員外啊,抹上黑臉照鏡子,自己吓唬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