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興高采烈、熱火朝天,屋内氣氛瞬間凝滞。
野蘿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見阿樹挫敗落寞的模樣,沉思片刻,掰起手指頭數了起來。
“其實你也挺不錯。雖然吊兒郎當,總歸沒長歪,本性還是善良的。說你不負責也不太對,倘若你當時娶了那家小姐,又冷落她,還不如一開始就别讓她踏入火海。你也沒有被姑娘們的喜歡迷了眼睛,沒有靠臉騙心騙人亂搞一通,挺有原則的呀。”
“經曆了一番磨難後,你不是有了些上進心,用勤勞的雙手養活爹娘和自己嘛。你也很有正義感啊,不顧危險去救竹三娘。而且你死後還沒變成厲鬼,反而幫我們捉厲鬼,這樣的鬼哪裡找?”
“再者,你本可以不用這麼詳細的把你的悲慘人生告訴我們,當然之後我們也會有途徑知道,但你還是如實說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
“說明你現在很誠實啊,誠實也是難得的品質。”
淇奧心中很贊同野蘿的說法,忍不住點了點頭,擡眸看了眼野蘿。
曾有人告訴他,你心中的天地如何,眼中看到的便是那樣的天地。阿樹的過往,也許有人聽了會指責、會嘲笑,野蘿卻能在那些當中看到阿樹的純真正義,不随意貶低他人,而是給予鼓勵和肯定。
奉承的溢美之詞并非肺腑之言,能真心實意贊美旁人,心中定長着一片絢爛溫暖的花海。
還可以這麼想!
阿樹瞬間挺直了腰杆,掀起眼皮直勾勾看向野蘿,激動道:“對啊,這麼一說,小爺優點簡直數不完了!看來我做了二十年的人也不是一無所獲嘛!”
這個阿樹,一點都不能誇他,一誇他就要飄了!
野蘿不懷好意的笑:“所以你那麼無欲無求的一個人,搭上自己也要救竹三娘,想必是很喜歡竹三娘吧!你做鬼後有沒有見過竹三娘?有沒有鬼鬼情未了?”
阿樹白了野蘿一眼,斷然否認道:“瞎說什麼呢,别玷污我和竹三娘純潔的友誼好不好!世上又非隻有情情愛愛的。再說了,那會我也不知韓員外那麼狠,居然對我下死手!不過誰讓竹三娘是我的朋友呢,我是挺混賬的,不過對朋友,兩肋插刀又何妨?”
“現在想想,竹三娘死後好像來找過我,不過我那會失了憶,根本不記得她是誰,好像把她趕走了來着……也不知她有沒有去投胎。”
野蘿被阿樹慷慨激昂的一番言論堵得無話調侃,想到阿樹失憶之事,一頭霧水:“說到這個,到底是誰把你困在白楊林的,是韓員外嗎?想阻止你進入輪回?對方到底是何目的?”
阿樹一臉無所謂:“管它呢,反正我又沒出事,做鬼這二十年也挺好的。我不好奇了,好奇前世,還以為有什麼輝煌經曆呢,皇帝王爺?将軍宰相?勵精圖治?指點江山?金戈鐵馬?”
“結果都不是,揭開記憶才知道是那樣的人生。雖然你說的對,爺是有很多優良的品質。但我覺得還是沒意思,很丢臉!還不如不記起呢,所以現在,我什麼也不好奇了!好奇隻會打擊我弱小的心靈,沒意思的很。”
野蘿說:“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要直面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嘛!有什麼大不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總有那麼個過程。”
阿樹眼尾微微上揚,一雙圓而大的眼睛漾起一圈漣漪,飄到野蘿身邊,先指指淇奧,再指向野蘿:“淇奧是你相好嗎?你們不是一對吧?你們在外以兄妹相稱,而且很有距離感,我覺得不像一對。”
淇奧一口熱茶剛入口,聽此一嗆,劇烈咳嗽了起來,耳朵瞬間紅了,一邊咳嗽一邊道:“阿樹莫要亂說,損野蘿姑娘清譽。”
野蘿臉皮厚,倒沒這麼大反應,總歸也覺得不好意思,瞪着阿樹:“你不要這麼口無遮攔好不好,我和淇奧是夥伴!夥伴!”
阿樹星眸熠熠閃着華光,拖長音調:“哦,這麼說不是喽,那你沒有婚配吧?”
“關你毛事!”
“這麼兇就是沒有喽。冒昧問一句,你們鬼差怎麼成婚啊,是想跟誰成婚就成婚嗎?”
“關你毛事!”
阿樹目光誠懇,一臉認真:“怎麼不關我的事了,鬼差能不能和鬼成親啊。你現在好好看看我,怎麼樣,瞧得上不?你說我若是和你好了,是不是能留在冥界啦?也不用去投胎了吧!屆時我也是個鬼差了?對了,我不是想利用你留在冥界啊!”
淇奧不語,打量着野蘿神情。
野蘿往茶杯裡注入靈力,狠狠仍向阿樹:“乖乖滾去投胎!”
阿樹躲開茶杯,又聚攏形态飄到野蘿頭頂:“投胎,鬼差能和人成婚啊,可那會我都忘記你了,那我能不能不喝孟婆湯?”
野蘿皮笑肉不笑,一掌将阿樹打出窗外:“給你喝一鍋!下輩子你就當個傻子吧!”
淇奧望向窗外模糊的白影,擔心道:“會不會把阿樹魂魄打散了?”
“抱歉淇奧,我又沒控制住。這家夥,就知道惹毛我!”野蘿胸口起伏了幾下,又施法将阿樹拉了進來,果然見他被攔腰打成了兩半。
好像打重了……
野蘿立馬念訣為阿樹修複了魂魄。
剛剛聚形,就聽他道:“不是惹逗,我認真的!”
野蘿又要一掌甩過去,此時腦中傳來北冥王的聲音:“大啟國鎮國将軍慕廣勳之女。”
這便是阿婆投胎之處嗎?
野蘿霎時間靜了下來,長而卷翹的睫毛一顫,下意識開口重複了一遍:“大啟國鎮國将軍慕廣勳之女。”
淇奧聽到野蘿說起大啟,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廣袖下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顫了顫。
阿樹湊到野蘿身邊:“小仙女,你自說自話什麼呢?”
野蘿搖了搖頭:“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