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淇奧道:“悠樂,這園子,你同人一起收拾。”
語氣平淡,但不容置疑,悠樂公主乖巧應下。
慕廣勳說:“今日高興,這回我們正常比一場,若誰先釣到五條魚,我就将我那把追星弓送給誰!”
禮部侍郎家的公子拍了拍慕廣勳:“你的彩頭,你可不能參加。”
慕廣勳點頭:“那是自然。”
這回有了魚竿,大家皆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戚星姝一不會釣魚,二不想得到弓箭,于是幹脆也不換魚竿,就舉着自己什麼都沒有的杆子。
淇奧在旁邊靜靜釣魚,他動作娴熟優雅,不驕不躁,好像有無盡的耐心。
戚星姝希望這場比賽能再久點,這樣她就可以在他旁邊多待一會,哪怕不說話。
淇奧轉頭問道:“戚姑娘不會釣魚嗎?”
戚星姝望着他英氣又溫柔的眉眼面熱心跳,說完自己不會後,咬了咬唇,終于鼓起了些勇氣,聲音卻小如蚊蠅:“王爺可否……”
幼箐看得都快要急死了:“你倒是說啊。”
戚星姝糾結半晌,後面教我釣魚還是沒能說出來。
野蘿和阿樹瞬間了然。
慕廣勳在衆人釣魚之際,獨自去廚房借火烤了方才插到的魚。他舉着灑滿調料的魚走向戚星姝,随意道:“戚姑娘吃嗎?”
戚星姝自然不好意思吃,微微搖頭拒絕。
慕簡疾步如風,走過來一把将魚搶走,自己撕了一些放到嘴裡,直誇好吃,又撕了一點放到戚星姝嘴邊:“嘗嘗嘛!阿兄廚藝有一手的。”
慕廣勳被奪走烤魚很是惱火,聽到這裡怒意頓消,眼睛雪亮的看着戚星姝。
戚星姝一手掩嘴,咬下放到唇邊的魚肉,沒想到簡單的烤魚被慕廣勳烤的這麼香,她咽下後忍不住誇贊:“果然好吃。”
慕廣勳瞬間眉開眼笑,又注意到戚星姝的杆子:“戚姑娘不會釣魚?”
戚星姝道:“未曾釣過。”
慕廣勳熱情道:“其實很簡單,我來教你。”
幼箐搖着頭:“可她想讓淇奧哥哥教她啊。”
慕廣勳赢了淇奧的畫,淇奧赢了慕廣勳的追星弓。
當晚戚星姝收到沛江百魚圖,高興的半晚上都未睡着,在屋内四處來回踱步,衡量畫挂在何處才最好。
後半夜還做了一場美夢。
夢裡攝政王站在她的身後,為她擋住大片陽光,他耐心溫柔,一雙黑眸中倒映着她,隻有她。
那是一場虛幻美麗的夢,戚星姝醒後回味,甜蜜中伴着心酸。
淚水滑過鼻梁,她知道現實中的攝政王不會離她那麼近,不會那麼深情的凝望她。
他看誰都無波無瀾,溫和有禮,沒有例外。
野蘿望着帷幔之後流淚的戚星姝,輕輕歎了口氣。
事情到這裡已然奠定基調,慕廣勳鐘情戚星姝,戚星姝愛慕淇奧,淇奧心裡裝得隻有黎明百姓。
及笄禮後有許多人上戚府提親,戚星姝一概拒絕。
戚程夫婦兩兒一女,極其疼愛這位幺女,舍不得她出嫁,見她不想太早成婚的态度堅決,也沒說什麼。
來年秋日呂國進犯,邊關告急,榮國公領命,準備攜慕廣勳一同出征。
因呂國來勢洶洶,一連攻克五座城池,為振軍心,淇奧打算親自領兵。
慕廣勳十一歲上戰場殺敵,十六歲就是中郎将。榮國公的一雙兒女天生神力,慕簡武功造詣也非常了得,一把驚落刀使得出神入化。
十四歲入軍營,憑自己本事讓營中輕視她的人都閉上了嘴。習武三年,能以一擋十,連骠騎大将軍周磊都不是對手。
國有危難,慕簡請願随行。
踐行宴結束後,戚星姝站在一棵高大的栀子樹下面,滿面愁雲。
慕廣勳遠遠走來,見一身素色衣裙的戚星姝站在栀子樹下,似比栀子花純潔無瑕。
“戚姑娘怎站在此處?是在等人?” 每次見到戚星姝,他怕自己的大嗓門會吓到她,都會刻意收着自己音調。
戚星姝想了又想,拿出一個月白色錦囊,莞爾一笑:“見過慕小将軍。裡面是我所求平安符,希望慕小将軍順利出征,平安歸來。”
慕廣勳胸中一動,愣愣接過錦囊,回過神來,他道:“多謝戚姑娘!”
戚星姝又拿出一個相同的錦囊:“我也給王爺求了一個。這個,勞煩慕小将軍交給王爺。”
慕廣勳高興得暈頭轉向,接過另一個錦囊:“好,我一定帶到,先替阿湛謝過戚姑娘。”
星光璀璨,相顧無言。
慕廣勳終于想到一個話題:“前日我見阿湛宮中有一幅美人橋邊行醫之圖,畫中人輕紗遮面,認真把脈,百姓隊伍長如巨龍。他畫得生動出神,說是自己兩月前從城外回宮路上偶然見得,少女不顧烈日辛苦坐診,令他印象深刻,回宮就繪了那幅圖。橋邊行醫的少女,是戚姑娘吧。”
能被王爺認出,還提筆勾勒,戚星姝心裡溢滿甘甜,面上卻并不顯喜悅,低眸淡淡地說了聲是。
慕廣勳忽然問:“戚姑娘介意嫁給比自己大一些年歲的人嗎?”
戚星姝懵懂擡眸:“一些年歲?”
慕廣勳道:“就比如,三四五六……七八歲。”
想到攝政王,戚星姝臉因害羞瞬間紅透。
慕廣勳知道答案,暗自狂喜,這次出征,回來他一定求娶戚星姝。
幼箐急道:“誤會啦!哎呀,怎麼都說不清呀!慕将軍也是塊木頭,他怎麼就能會錯意呢?人家戚星姝看你的眼神就像我看鬼大哥呀!”
阿樹道:“我多謝你提我比較。”
幼箐嘻嘻一笑:“不客氣。”
野蘿望向踏着斑駁花影離去的戚星姝,再看了眼喜不自勝的慕廣勳:“怕是感情,最為難控。”
野蘿喜歡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些容易失控上瘾的,她向來不碰,一來沒遇到,二來怕未知。
大抵她骨子裡真是冷血,對朋友她可以掏心掏肺,可愛人不同于朋友,那是身心最為親密的關系,一旦失控,傷人傷己。
年少時曾幻想有人駕着祥雲從天而降,說:“我是你命中注定,從今往後替你遮擋風雨,你隻管幸福,其它交給我就好。”
這麼多年來摸爬滾打,她什麼事都咬牙自己承受,那些黑暗血腥她一人闖出,她不再渴求有人替她遮風擋雨,會保護她。
她已慢慢強大,那條黃沙漫天的迷茫之路從前可以一人走出,往後也能一人走下去。
那身傷痕,低頭舔舐,終會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