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道士沽名釣譽者衆多,真材實學者很少,慕廣勳從小隻見過一個神秘又厲害的獵靈師,那就是野蘿。
沒想到說要去玉溪村探查的野蘿也死了,背後作亂的妖物何其厲害,居然同時殺死了那麼多人!
為何此次沒有仙使下凡救助凡人?
慕廣勳内心異常複雜沉痛,作為鎮國将軍,沒死在戰場上,反而莫名被妖物殺死。他沒護住那麼多大啟百姓,實在愧對慕氏先祖,愧對公舒氏的信任。
野蘿尴尬一笑,摸了摸耳垂:“說來話長,不過這裡并非地府,是大妖法陣,你們都沒死,隻要打敗大妖,大家就有生機。”
慕廣勳吐出一口濁氣,半天反應不過來,脖子又緩緩移向淇奧。
淇奧還愣在原地。
野蘿替淇奧道:“慕将軍,仙使并不輕易露面,那次卻顯形收服蛟妖,破除龍神謠言,那場景百姓們都曾目睹。可大家不知,淇奧大仁大義,已得道成仙。”
淇奧眉峰微蹙,眸中有些困頓,野蘿姑娘怎會知曉他往事?
無意窺見淇奧往事,野蘿不太好意思,又怕說出緣由會讓戚星姝難堪,一時結巴道:“那個,這個我……”
阿樹在一旁和危無厭大眼瞪小眼,氣勢十足,暗暗較勁,注意到野蘿動靜,連忙飄了過去。
戚星姝見狀道:“王爺,我說過我之前魂魄混沌迷路,是野蘿仙子他們遇見救了我,我還未說一點,他們為救我入了鬼境。”
原來戚星姝是這麼和淇奧說的,野蘿感激一笑,連忙對淇奧道:“淇奧,真不是故意想窺探你過往,就無意中……抱歉。”
阿樹了然,原來野蘿是為看見淇奧過往不好意思,他想,淇奧根本不會在意這種事。
難怪之前幼箐能一眼認出自己,淇奧見野蘿模樣,微微笑道:“野蘿姑娘不必挂懷,此事又非隐秘,吾不在意。”
野蘿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慕廣勳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他神思恍然了一瞬,心中為淇奧升仙而高興萬分,半晌擡手作揖:“未曾想淇……仙君已位列仙班,恕我方才冒昧。”
公舒氏出了個仙君,何等榮耀!
野蘿見淇奧還有些恍惚,傳音道:“淇奧,慕将軍并不怨你,他雖摔斷追星弓,後面又将其修複,他隻是不想讓你犧牲。他現在已懂你當時心境,因為你去後,他便成了你,為大啟百姓盡心盡力。别自責了,好不容易再相見,就當重新結識!”
淇奧神思一震,他何嘗不知當日廣勳那般是何意,隻是這些年來,他還是會愧疚當時未曾好好與廣勳解釋,自責無意傷了在世親友的心。
野蘿姑娘說得沒錯,那些已成過往,他與廣勳互相理解,隻是當時各有堅持,難免會有分歧。
淇奧側頭看了眼野蘿,微微點了點下巴,眼中含笑,眼神仿佛在說:多謝。
然後轉身對着慕廣勳行了大禮,久久未起身,這一禮含着諸多意義,旁人不懂,慕廣勳自是了解。
一個仙風道骨,面容依舊年輕;一個威風凜凜,臉上飽經風霜。
二人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阿樹頗感欣慰,從前一個比一個固執,到淇奧身死都未解開心結,眼下重逢,總算可以放過自己了。
危芷從後面走了出來,不耐煩道:“不是我說,你們跟誰說話呢,磨磨唧唧的,還商不商量法陣了?”
慕廣勳聽到這聲音時渾身汗毛豎起,直到聲音的主人停在面前,一個壯年男子幹了那麼久的勞苦活都沒腿軟,此時卻半跪在地,目光震驚又茫然。
今日怎麼回事!
慕廣勳眼中含着熱淚,擡眸看危芷,眼前人一身黑衣,紫色嘴唇,妝容濃烈,眼角繪着怪異圖騰,怎麼看怎麼邪氣。
他嘴唇都在發顫:“簡簡,簡簡!你怎在此?你未去投胎麼?嘴怎麼紫了,是中毒了嗎?”
幼箐本看得感動,聽到那句嘴紫的話差點笑出聲,慕将軍怎麼能做到一本正經的好笑,那可是魔界特有的妝容打扮。
魔族一向将自己畫得像個五彩斑斓的花蝴蝶,尤其偏愛深色調,也就危無厭那家夥臉上除了圖騰外幹幹淨淨,還穿着翩翩白衣,裝得人模狗樣的。
中毒,你才中毒了。
那時我叫慕簡她要拔我鳥毛,這下估計說要拔你頭發了。
危芷聽到這個稱呼笑容果然瞬間消失,她擰着眉頭一臉不悅,但見那人動作,忍不住笑道:“頭次見面就行如此大禮,很講禮數嘛。一個兩個都将我認做别人,真是郁悶。聽好了,我叫危芷!”
慕廣勳搖頭,淚水湧出,慢慢站了起來,往危芷身邊挪去,一把抓住危芷雙臂,激動道:“危芷?不,簡簡,你的聲音,你的樣子都在阿兄心中,阿兄怎會認錯!”
危無厭抄着手,嘴角挂着看好戲的玩味笑容。
危芷眼睛一眯,猛地施法打翻慕廣勳:“别碰我,我是魔界将軍!”
之前危芷也沒有因為叫錯這麼激動啊,野蘿等人沒反應過來,慕廣勳就已倒在碎石中。
慕廣勳覺得這一震内髒都要錯了位,他喃喃道:“不是簡簡玩鬧,不是簡簡。”
戚星姝捂住嘴,眼中淚光閃爍,被極像親妹之人攻擊,慕大哥心底該何其難過。
她的簡簡,怎會是眼前一身魔氣,滿眼冷漠不耐煩的魔女……
此時那些百姓慢慢開始移動,野蘿看到夏珠就在隊伍當中,而且她懷中還抱着慕妍。
慕廣勳見狀掙紮着起來,淇奧和阿樹同時拉了一把,施法為其療傷。他倆見野蘿沒動,知道神器又在犯病。
慕廣勳臉色慘白,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說:“未及時歸隊,其他人都會頭痛難忍,不能連累其它百姓,我先回隊伍了。淇奧,姑娘,隻能拜托你們了。”
看來這裡的魂魄都被控制,不能輕舉妄動。
慕廣勳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偷跑回隊伍。
危芷立在一邊,有片刻慌神,為何見那凡人痛苦受罪,她心裡會升起一抹怪異的情緒。
百姓們神色憔悴,腳步一瘸一拐,不知在這遭了多大的罪。
野蘿怒火上竄,這個白衡初,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