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隻仙鶴自曆劫台振翅而飛,在遠處執墨官書案前停頓一瞬,而後整齊有序飛離,将淇奧飛升消息傳遍天界。
執墨官當即執筆寫下:點化之仙公舒淇奧,曆雷劫飛升,一品至五品,入正仙籍。
佩鳴扶着伽鈴上神踏入宣明府的大門時,仙鶴正從二人頭頂飛過。
佩鳴滿心震驚又欣慰,激動道:“淇奧仙君竟飛升五品了!上神好眼光,看中的仙族皆是人中龍鳳!”
話罷見伽鈴上神望着天幕,目光沒有聚焦,佩鳴扶着的手一緊,擔憂道:“青囊神君方才用藥後,上神不是好些了嗎?為何會……”
眼睛之傷出了那地許久,居然到現在才發作。伽鈴上神低頭,慢慢看向佩鳴,眼前幾重人影晃得她眼暈,她忍下難受,輕輕拍了拍佩鳴的手。
頓了頓,語氣輕松地道:“傷了根本哪能那麼快就好,得堅持用藥才行,無妨,未至看不見的地步。佩鳴,萬不可讓阿瑛知曉。”
伽鈴上神和鎮南真君這幾十年隐藏蹤迹,深入無間之地,為尋一物不單耗時許久,甚至身體都付出了代價。
佩鳴心裡不是滋味,她擰着眉頭,滿臉愁容:“小仙不會多話,可小神君那麼精,上神怕是滿不了太久。還有真君那,要一直避着小神君嗎?小神君這麼多年未見雙親,雖失了憶,想來也是很想與您和真君聚聚,彌補這些年的空白。可現在……”
伽鈴上神看不清佩鳴臉上的表情,但知她此刻臉定然皺成一團,伽鈴上神伸手揉了揉佩鳴臉蛋:“别難過,很快就會好的。阿瑛他,隻能委屈他了。”
很快就能好?被無間之地的煞氣所傷,真的會好嗎?佩鳴心裡像壓了塊巨石,重得她打不起精神。
正在這時,盛瑛扶着淇奧跳下白雲,見到宣明府外的兩人,停下腳步:“喲,這不是我的母神大人,同住一府,見您一面,比見冥界裴臻難呐。”
野蘿望着盛瑛側顔,他說話刻薄,眼中卻閃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之色,她曾無數次用那種神态看過謝如煙。
盛瑛應當很渴望與雙親相處,可是一來失了憶,二來他又很别扭,比起她和淇奧,他更不知該如何同雙親交流。像個淘氣的孩子,用不聽話引起大人注意。
伽鈴上神一僵,悠悠轉過身子。
野蘿和淇奧連忙施禮。
“不必多禮,淇奧,恭喜你飛升,往後還要多教教阿瑛才是。”伽鈴上神微笑着道。
盛瑛“切”了一聲,咕哝:“怎麼誰家父母都這樣……”
淇奧擡手感謝:“謝上神,盛瑛神君聰穎且愛鑽研,悟性在小仙之上,應是小仙多向神君學習。”
“謙遜有禮,不錯。”伽鈴上神臉上一直帶笑:“淇奧該去換身衣裳,剛曆完劫,得休息養神才是。想是阿瑛邀你們來做客,快進府,我還有要事,便先行一步。”
盛瑛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松——閑——先帶淇奧兄去換衣!”
松閑應聲而至,二話沒說扛起淇奧就跑了。
野蘿心道:我應該走還是不走?
為難時盛瑛擋在伽鈴上神面前,對野蘿控訴道:“野蘿你先别走,來評評理!哪有親娘看見兒子就跑啊!還有我那爹,自回來後醉心公務,忙得連府都不回,我去向他們請安,沒一次遇到,連送禮物都托狗啊!”
伽鈴上神目光一頓,接着對野蘿道:“野蘿,阿瑛一向這般孩子氣,讓你見笑了。”
野蘿搖頭:“沒有。”
盛瑛将頭扭向一邊,手剛伸到衣領處,想感謝禮物,就聽伽鈴上神道:“野蘿,你有空嗎?同我去花田走走?不需要太久。”
伽鈴上神為何想帶她去花田呢?野蘿不解,卻想跟着同去,因為她想當面感謝。
野蘿打量盛瑛眼色,後者先是一臉氣憤,對野蘿說話時,語氣變為正常,道:“去罷,我會照顧淇奧的,你慢點來便是。”
待她與伽鈴上神,還有佩鳴乘雲離開時,聽盛瑛在後面罵:“還有要事,賞花的要事呗!反正就是不想看到我呗。”
橘子頭同樣頑劣,他的父母亦會黑臉教訓他,但更多的,他偶然看到的都是溫情愉快的相處,細緻體貼的關懷,一家人熱熱鬧鬧,好生幸福的場景。
不像他們,客氣又疏離。
盛瑛見三人離開,摸了摸臉側,自言自語:“為何對我不熱不冷,是本就如此,還是因這張臉,你們看到它就會想起兄長?”
他神情落寞,踏入宣明府。
花田百花齊放,香氣襲人,遠處有不同類别的花仙彎腰忙碌,施肥的施肥,栽種的栽種……
花匠仙子将這裡打理得井井有條,不同的花交錯布置,入目姹紫嫣紅,心情被此畫面感染,亦五彩缤紛。
伽鈴上神不想打擾花仙,尋了處無人之地,三人漫步在落英缤紛的花道,耳邊有蜜蜂嗡嗡,香風陣陣。
伽鈴上神道:“野蘿,你覺得阿瑛如何?”
伽鈴上神為何突然這麼問她?野蘿心跳加速,忽然有些緊張。
她道:“盛瑛神君他,不喜框架束縛,就比如青雲閣晉升,他毫不在乎,但并不能說他懶散厭學,我入過素心宮,随手打開一本書,術法旁寫滿了他的心得,他其實很踏實好學。”
很少有人如此評價盛瑛,伽鈴上神靜靜地聽,佩鳴也聽得認真。
“他不大會說話,或者他故意如此,嘴硬心軟就是他這類人。他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有自己的原則堅持。對于盛瑛神君,我不清楚他的過往,但我看得出來,他不似外表開朗灑脫,他内心很敏感。總之,看上去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其實比誰都用心。”
不甚了解,可卻比許多神仙看到了真正的盛瑛,伽鈴上神紅了眼,眸中又浮現心疼:“野蘿,你在心中還是未将阿瑛和阿樹等同嗎?誠然,經曆構築了一個人,凡人喝孟婆湯忘卻前塵,下一世不同的經曆塑造了不同的她。”
“盛瑛的情況并非那樣,曆劫的甯清辭雖稍有不同,可性格與阿瑛一模一樣,如今他隻是暫時忘卻,他的所為,與過去阿瑛本質一樣,想必與你記憶中的阿樹也無甚差别,是嗎?”
野蘿想了想,點點頭。
“所以野蘿,别将他與阿樹當做兩個人。他就算沒了記憶,也沒真正忘記你,素心宮那些新出來的變化,想是因為你。而你為他做的,我都知道了。”
“裴臻那家夥偷他祖父傳音鏡,吵着讓我好好心疼阿瑛時,将你這幾十年聚魂的事都告訴了我。孩子,你受苦了。我若多看見些,早些安排好,就不會讓你付出那麼多。可現在我已沒了那能力,往後便不能未雨綢缪。”
野蘿心中大駭,又忙道:“上神不必自責,真的不怪您,我并非無收獲,那段時間我也學到許多。不知上神為何失去能力,不過我覺得并非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