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留了一個心眼,将原本挽上去的袖子放了下來,蓋到了手腕的位置。但對方也沒有執意要将自己的小臂完全露出,直接順勢在她的手背上蓋了章。
其他人默不作聲地觀察着這一切,在見到梁姰安然無恙地獲取到單程門票後,他們也照着葫蘆畫瓢,盡量讓紅衣工作人員隻在自己的手背上标記。
在拿到屬于她的那張門票後,梁姰便移到了一旁。
手中門票的質感偏硬,邊角裁剪得不是很規整。梁姰在第一次接過它的時候,因為手快,食指指肚還被門票劃開了一道口子。
她皺着眉頭,借着遊樂園内的燈光,将那張門票高高舉起。
門票是普通的硬紙材質,但紙張很厚,即便是這樣對着光照,也不會透出背面的内容。
門票的正面印着“碰碰車”三個花體燙金大字,正下方的版面則印刷着一台花裡胡哨的碰碰車。
相較之下,反面就要簡潔了許多。一串數字編碼就坐落在票面的左上角,除了遊樂園自身的水印logo之外,就隻剩下一條極淡的紅線,圍着門票邊緣繞過一圈。
梁姰剛想要繼續研究下去,身後卻突然傳來老仁的聲音。
“既然現在票都拿到手了,是不是可以直接過去玩碰碰車了?”
他看起來有些激動,似乎這不是什麼會害人性命的設施,倒像是真的讓玩家來放松遊玩的。
看到大家都人手一張門票,梁姰點點頭,随後朝碰碰車的正門口方向走了過去。
身後的紅衣工作人員仍舊服務拉滿,“歡迎您下次光臨——”
走了沒多久,幾人便再一次回到了原先駐足過的位置。
綠衣工作人員仍舊站在原地。在見到他們返回後,他的眼中竟多了一絲欣喜。
還沒等着對方開口講話,梁姰先湊了上去。
“你好,這是我的門票。”
她将手中的單程門票遞了過去,全然沒有注意到她手指流出來的血滴,有部分沾染在了門票的纖維上,暈染出一小片暗紅。
“好的。”
綠衣工作人員笑着點頭,随後便伸出手來,準備接過梁姰手中的門票。
但就在他目光接觸到那張單程門票的一瞬間,他的臉色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他那種坦然的、悠閑的笑意蕩然無存,面部的肌肉走向變得混亂,嘴巴因過度震驚而張得巨大。
梁姰竟然從他那無底的黑瞳中,品出了驚恐和慌張的情感。
仿佛落在他手上的不是一張普通的門票,倒像是個導線即将燃盡的炸藥包。
綠衣工作人員将自己雙手猛地松開,随後身形不穩地向後倒退了幾步。
“不不不……”
他脫口而出的話語,也轉而變得不夠清晰。梁姰眯起眼睛,想盡可能聽清他在含糊些什麼内容。
但綠衣工作人員卻始終像是見了鬼似的,恨不得離梁姰越遠越好。
她這才低下頭去,查看自己票面的情況。那抹不再擴散的暗紅就映在她的眼下,梁姰轉而查看那道細小的傷口。
難道是因為票上有血?
一直跟在後面的王建平,自然也注意到了異常情況。他推着輪椅走上前來,與梁姰并肩站着。
他将兩張門票一同遞了過去,“這是我們兩個人的門票。”
像是聽到“門票”兩個字就必須要視線追随一樣,盡管綠衣工作人員再怎麼害怕,他也是将目光極快鎖定在王建平的手上。
他的臉色變得煞白,但當他瞟到對方胳膊上那兩枚藍綠色的印章後,綠衣工作人員徹底面如死灰。
他像是遇到了什麼兇神惡煞,綠衣工作人員高聲尖叫着,随後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腦袋,執拗地從人群中逃了出去。
他跑得極為慌張,倒更像是一種逃亡。顧可可沒來得及避讓,被他差點兒撞倒在地,還好身旁的駱川戈扶了她一下,才沒讓她與黃土地有個親密接觸。
“你跑什麼!”
顧可可朝那抹綠色的身影大喊着,但即便他們再怎麼呼喚,綠衣工作人員也不願再看他們一眼,就這樣消失在遠處的一片黃土之中。
看着眼前這出荒唐的戲劇,顧可可被氣得笑出了聲。
“他有病吧?”她單手叉腰,“他跑什麼啊?我們又不是沒給他票,跟見了閻王似的……”
梁姰沒說話,而是垂眸盯着手中那張門票。
一陣刺骨的寒意,從她的指尖處開始蔓延。
梁姰很确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那股寒意,正沿着她的指尖,爬進她細微的傷口中,像是把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一般。
梁姰聯想到了解剖室中冰冷的金屬台。
一陣鐵鏽味順風吹到了她的面前,衆人皆警惕性地擡起頭來,卻在那股味道的源頭處,望見了一名穿着黃色衣服的工作人員。
顧可可二話不說,上去就攔住了他。
“等一下,你知道這裡的工作人員為什麼跑嗎?”
黃衣工作人員微笑不語,隻是低頭瞥了眼扯着自己衣袖的那隻手。
手背上,藍綠色的印章泛着熒光。
他緩緩開口,傳出的卻是如機器人一般詭異的腔調——
“請不要購買紅衣工作人員提供的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