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義安很不喜歡朱熹那個已經爛成泥的封建老頭,不過他說過的一句話還是挺有道理的。
問渠那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
很長時間不汲取新的知識,就會被周圍的環境同化。
如果這個人所處的環境是積極進取的還好,如果是糟糕的環境,那可能就不容樂觀了。
而很不幸的是,丘城的這個思想環境并不太好。
陶義安并不是本地人,她是外地考進來的,從小在沿海地區長大。
而丘城,城如其名,是個遍地丘陵,四面陸地的内陸城市,這裡的人就像他們所處的環境一樣,思想落後,閉塞。
她在剛過來的第一天,因為穿了一件吊帶裙,就被無數個人提醒有傷風化,而很多人聽說她是老師以後,突然就對她滿意起來,說她以後帶孩子就方便多了。
班裡的女學生們隻要父母不是吃國家飯的,統統都有個兄弟,有幾個同學家裡還生了三四個孩子。
被這樣的環境包裹,可想而知胡老師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日子。
走一步算一步,渾渾噩噩,忙忙碌碌,卻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
謝映雪歎氣說,“她自己不想提高學曆,工作上也沒有犯錯……總而言之,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以往學生們即使不太喜歡她,不管她、和她起沖突就是,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學生和她直面起沖突的事。
“可是那些女孩又沒有錯,怎麼能讓她們妥協?”
謝映雪轉述了一下副校長和她說的話,“畢竟尊師重教也是很重要的傳統美德。”
“尊師重教也要看對方是什麼樣的老師。”陶義安一百個不贊同,“我不覺得她們有錯。”
話說到這個分上,也沒有再争論的必要了,謝映雪點點頭,“我知道了,陶老師回去吧。”
陶義安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還準備和她争論個三百回合呢,聽見她這麼說,驚訝地瞪大眼睛,“……主任,我就這麼回去了?”
“你還有事?”謝映雪納悶地看着她,看見她吃驚的樣子,明白了。
眼神掃了一圈辦公室,看着屋裡唯一的同事出去上廁所了,才緩緩笑說,“你說得沒錯,這件事是胡老師的問題,和蘇浔她們沒關系。你回去以後也不要和她們提這件事了,别的人提起來,你就說這件事已經解決了。”
“可是主任特地叫我過來……”
謝映雪搖頭,無奈笑道,“有時候,做得多不會錯,做得少了,可就有問題了。”
陶義安不懂辦公室政.治,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她們這個學校是高中,理應是培育人才的地方,想往上升,也得多幾個心眼。
她明白了,心裡對謝映雪多了幾分佩服,“好,謝謝主任,我回去了。”
謝映雪微笑目送她離開,對着手下的筆記本搖搖頭,本來還以為今天能早點下班的呢。
***
胡老師裝病裝了三天,回去以後,本來以為學校高低也要給蘇浔這個兔崽子一個警告處分,再不濟,也會讓陶義安帶着她過來道歉吧,結果無事發生。
她很不服氣,準備去找校長。
謝映雪在她氣勢洶洶往校長辦公室沖的時候,把她攔住了。
胡老師很生氣,“謝主任這是幹什麼?”
謝映雪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胡老師應該在學校也工作很多年了吧?”
胡老師一愣,自己算了一下,感慨說,“幹了二十一年了。”
“嗯,胡老師實在是辛苦了。”謝映雪欽佩地誇贊了幾句,緊接着話鋒一轉說,“說起來,昨天收拾人事檔案,看見了和胡老師同一批進來的老師有不少呢,沒想到,那麼多年了,竟然隻有胡老師和另外四位老師還在我們學校了。”
她頗為傷懷地感歎說,“真是時光不饒人啊。”
胡老師,“……”
和她同一批進來的老師,要不考到了更好的省會去,要不出去創業,早就财富自由了,要不提高學曆拼命評優,自己憑實力被調到了比丘城更好的城市,還留下的幾個人,自己工作後也都考了本科,考了研究生,評上了高級教師。
隻有她,二十年了,還在原地踏步。
“時間可真是快啊,想一想我也在這裡工作好些年了,馬上六月末了,估計今年又會進來幾個新老師吧。”謝映雪繼續感歎,“新老師們的幹勁太足了,相信過不了幾年,也會往上走吧,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她越是說,胡老師心裡就越是惶恐不安。
所有人都在前進,隻有她一個人停留在原地。
胡老師心裡的憤怒慢慢被頹敗完全掩蓋,偏偏謝映雪這時候又和她閑聊說,“算起來的話,胡老師還有幾年就要退休了吧。唉,真是太快了,估計過幾年我也要考慮退休的問題了,不用工作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看看那些已經退休的老師,每天養花逗狗打太極,感覺挺不錯的,算是過上幸福的退休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