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師,“……”
退休是福還是苦,是要看退休工資和家庭環境的。
她的家庭環境也就一般,家裡父母都在務農,姐妹兄弟們自顧不暇,雖然嫁的人是公務員,但是很不靠譜,一分錢也不往家裡拿,全都自己揮霍掉了,兩個孩子都是她一個人在養,退休工資的話,以她如今的薪級,恐怕到時候也說不上是享福。
而她又不像其餘的退休老師那樣工作能力出衆,退了可以辦輔導班——她之前倒是在暑假的時候偷偷辦過兩次輔導班,精心租了房子,讓所有的朋友親戚幫忙轉發了她招生的信息,還特意印了傳單讓人幫忙發,結果一個學生都沒招過來不說,白白賠了一萬多塊房租和水電費裝修費。
她現在都混成這個樣子,等以後退休,又怎麼混得好?難道要和那群大字不識的人一樣,去做保潔,去做環衛工,去除草?
不不不,她好不容易才讀了書,好不容易考上了老師,已經不是那個穿着打滿補丁的衣服打豬草的窮丫頭了,才不會去做那些貧苦的工作!
“胡老師你怎麼了?臉色那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沒事……謝主任我有事,我先走了。”越是想,她越是驚慌失措,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今天謝映雪提起,她才恍然,她過了多久的糊塗日子!
把謝映雪擔憂的聲音抛之腦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行政樓。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謝映雪收起閑适的笑容,搖了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
那天氣走了胡老師之後,就有熟悉她脾氣的同學和她說過,胡老師脾氣不好,還經常打小報告,讓學生受罰,讓她做好準備。
長這麼大,受罰對她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了。
蘇浔已經準備好了迎接陶義安的教育以及被叫家長了。
還打算在陶義安詢問的時候,自己承擔所有的責任,把紀成溪摘出去。畢竟那天雖然是她惹胡老師生氣在先,但卻是紀成溪說了一通話之後,胡老師才暴跳如雷的。
沒想到的是,她已經做好準備見招拆招了,陶義安好像不知道一樣,該怎麼和她們相處還是怎麼相處,看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還笑眯眯逗她,問她是不是晚上又看電視去了,好像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兒似的。
蘇浔越想越納悶,不過她倒不會傻到自投羅網問陶義安知不知道自己之前幹的事,陶義安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逗她,她也無事發生地陪着她插科打诨。
這麼過了三天,又是一次數學課。
胡老師請了三天假,這期間的數學課改成了英語課,班裡的大家心知肚明胡老師到底是為什麼請假的,都默契地不問這茬。
都已經準備把數學課本換成英語書了,班裡号稱“小靈通”的頭号八卦分子,大課間上完廁所回來,向全班人員傳達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胡塗老師回來了!我在圖書館出來的那條路上看見她了!”
胡老師倒不是真叫這個名字,但她姓胡,平常上課遇到卷子裡的疑難問題打個馬虎眼讓她們自己對着标準答案學就算了,追求的就是一個不求甚解、難得糊塗,于是就獲得了這麼一個诨号。
曾經被胡老師罰過的一個女孩子特意過來和蘇浔說讓她待會兒上課别再那麼刺頭了,她就是因為太不服管教,三番四次頂嘴,最後被罰打掃了一個星期的教室,而上一個被罰的學生,是臨近放學的時候,頂着大太陽在三個年級教學樓中央的升旗台底下站了半個小時。
接受路過的無數學生和家長的疑惑目光,可謂是遭受身心的雙重折磨。
那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兒了,體罰學生是常有的事兒,那學生有沒有受到這件事沖擊留下心理陰影不知道,反正聽人說後來畢業了再也沒回過丘城。
江明月抱着書如臨大敵,趕緊回頭對蘇浔說,“等會她要是讓你出去國旗台底下站着,你不要動,别聽她的。”
沈疏桐也忙道,“我待會兒借口上廁所出去,找陶老師過來,她不會讓人随便體罰學生的。”
看見她們比自己還緊張,蘇浔好笑地點頭,“知道了。”
安撫好她們,旁邊的紀成溪突然伸手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蘇浔側身,正對上紀成溪看她的眼神。
憂慮,擔憂,不安,還有後悔。
雖然她沒有說話,但如果蘇浔沒有看錯,她的眼神裡的确表達了這些内容。
沒想到短短時間内,紀成溪已經和她熟悉到會擔心她了麼?
蘇浔對她笑了笑,回握住她拉自己衣服的手,“要是擔心我的話,說出來才行,不然,我怕自己會理解錯了意思。”
“對不起。”紀成溪看着她,目光充滿了自責,“我當時不該說那句話的。”
可能原本胡老師對蘇浔的怒氣是六分,在她說了那句話以後,胡老師對蘇浔的怒氣就達到九分了。
“你那句話那麼解氣,為什麼道歉,你是在幫我呀。”蘇浔搖頭笑,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湊前,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不想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笑問,“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擔心我嗎?”
距離太近了,甚至能感受到她說話時微微的氣聲。
紀成溪對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神,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好幾下,才輕輕說,“我和疏桐明月她們一樣,當然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