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成溪邊回味白天時和蘇浔她們一起談天吃飯的情形,一邊收拾自己書包裡的卷子,紀晨坐在她旁邊打瞌睡。
中堂上擺放的黑白相片前,又燃了幾柱香。
煙霧缭繞,黑白相框裡的人面目模糊。
紀成溪看着袅袅煙霧後面的人,十六年來頭一次生出一絲好奇。
她以前過得就是這樣的生活嗎?
可惜沒人可以給她解答。
高臘梅洗好了盤子,紀棚生收拾好了垃圾,她和紀晨在定常的時間點洗澡睡覺。
紀成溪睡得很香,連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起床,高臘梅已經去超市上班了,紀棚生也要去倉庫幹一整天的活。臨走之前,他把早餐的粥和幾盤小菜點心做好端上桌,又把午飯的飯菜都做好,放在桌上囑咐她們到時候熱一熱吃,然後就扶着牆慢慢走到玄關處,摸出一把磨得锃亮的鎖。
“碰——”
“咔哒——”
大門關上了,又被落了鎖,沉重的腳步聲慢慢遠離,門外隐隐透入的一絲日光被隔絕在外,室内重新變得昏暗陰沉。
紀晨揉着眼睛,穿着她的大号米老鼠睡衣,抱着她的皮卡丘玩偶,邊趿拉着拖鞋從卧室往外走,“唔……好困。”
人不是很清醒,走路還搖搖晃晃的,紀成溪怕她摔倒,就走上前引導她坐下。
然後給她拿了點心和豆漿,擺在她面前,“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偷偷看彩畫了?”
紀晨喜歡看彩色漫畫,即使她不認得字,上面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還是能讓她興高采烈一整天,好幾次趁高臘梅不注意,她偷偷在被子裡藏漫畫書,結果就是熬了好幾個大夜,要不是有一次半夜,高臘梅看她房間燈亮覺得蹊跷把她逮住了,恐怕她還得熬夜看。
“才沒有呢。”紀晨趕緊反駁,“是昨天晚上睡不着。”
睡不着?
紀成溪剛想問為什麼,突然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帶回來的飲料。
裡面是有茶粉的,對于從來沒喝過的紀晨來說,可不就是睡不着麼?
她一心隻想帶稀奇的東西回來,卻忘了管紀晨到底受不受得了。
愧疚不斷浮起,把她的皮卡丘玩偶拿到一邊,“好好吃飯,吃完了玩一會再睡吧。”
紀晨喝了一口粥,忽然擡頭,小心翼翼看她,“小溪你今天還要出去嗎?”
“……不出去了。”
“那你可以陪我玩了?”
“嗯。”
“好哎!”紀晨不會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隻是覺得紀成溪可以陪自己玩太高興了,昨天她起床的時候,小溪已經出門了,媽媽和爸爸出去賺錢了,隻有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好沒意思哦。
紀晨知道紀成溪不出門以後心情特别好,主動吃完了滿滿一碗粥,還搭了幾個包子。
碳水吃多了人就容易困,本來她還滿心期待地要和紀成溪一起玩芭比娃娃的,結果眼睛都睜不開了。
怕她吃得太飽了就睡覺傷胃,紀成溪硬是拉着她搭了兩個小時的積木,問了她肚子不撐了,才把她送回房間睡覺。
紀晨睡下了,這個老房子隻有她是醒着的。
在人多的時候,會覺得房子裡面昏暗、窄仄,但是等到隻有她一個人站在客廳裡,雖然還是昏暗,卻又覺得房子太大了。
紀成溪抱着書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到了窗戶邊。
外面是晴天,碧藍的天空中幾朵雲飄在高大樹木的頂端,搖搖曳曳的,被風一吹,就像小魚一樣,靈活地遊走了。
紀成溪慣常是在這坐一會兒,讓眼睛休息休息,然後就投入學習的。
這一次也不例外,正準備去拿書,眼神忽然被窗外的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隻五彩斑斓的蝴蝶風筝,在樹木上方歪歪扭扭地飄着,要不是今天有風,風力還挺大,估計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吸引紀成溪的不是夏天的風筝,而是那風筝尾翼綴了副白色的布條,上面用黑色毛筆寫了幾個大大的字,字歪歪斜斜的就像是努力掙紮着飛起來的毛毛蟲。
“紀成溪,出來玩呀。”
紀成溪打開窗戶,低頭往下看。
在這棟住宅樓底下,蘇浔正仰頭努力控制着風筝往她家窗戶這邊飛,太陽很大,身處八樓,紀成溪看不見她是不是滿頭大汗,但大中午的她冒着暑氣出來,還在太陽底下放風筝,毫無疑問,充滿了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