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姚欣在梁頌面前都是這樣的命運,那她呢?
“好。”宋宜年回答,聲音悶悶的。
或許是被情緒影響了,她今天說話有些沒那麼考慮分寸。
“總有那麼多女生堵在班門口,不是我幫忙也會是别人幫忙,不是姚欣送也是别人送,”宋宜年一開口,就展現了很好的思辨能力,“治标不治本。”
她聲音小小的,一邊說一邊翻開課本。
半晌,也沒聽見身邊的人回答。
她從書本裡擡起頭,梁頌正在看她,沉黑的目光深沉,在她擡頭的瞬間,眼裡好像劃過許更為複雜的情緒。
“不是我讓她們來的,”梁頌如小山的喉結動了動,白熾燈光的陰影下尤為明顯,“打擾到你……你們了,不好意思。”
聲音落下,宋宜年眨了眨眼。
她還以為這是沖突的開始,沒想到,得到的竟然是梁頌的道歉。
不過也确實是這麼一回事。
如果不是他真的喜歡的人,總是來找他,對他也是一種打擾,也是一種負擔。
宋宜年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此時是回答“沒關系”好,還是“對不起”更好。
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了。
梁頌隻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今天把《赤壁賦》背下來了,”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你要不要聽我背一遍,有時間的話。”
“畢竟是老沈要求的。”
為了維持“好孩子”的标簽,宋宜年早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自然也能聽出梁頌給她的台階。
她不想和梁頌疏遠,自然有台階就下。
“好啊。”
梁頌将語文書挪到她的面前,動作堪稱速度。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梁頌頗有冷感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
他講話沒有任何口音,聲調抑揚頓挫,背一首古詩詞,也和演講一般,生動好聽。
如果不是背得磕磕絆絆就更好了。
他卡住的時候,眼神會有些茫然,顯露一種平日萬萬不會有的孩子氣。
宋宜年有些想笑,隻好舉着課本,擋住臉。
“于是飲酒甚樂,扣舷而歌之……”她小聲提醒,語言裡似乎洩露了一些笑意。
被課本擋住的視線裡,看不到梁頌稍稍翹起的嘴角。
“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
一首《赤壁賦》,斷斷續續地接了下來。
梁頌背完,宋宜年早就恢複了小大人的氣質,禮貌而稍帶嚴肅。
“還不是很熟,雖然重點句都背下來了,但高考難保不會出冷門句子,一分一千人,還是要重視。”
梁頌接過她手裡課本,語氣是平靜的,尾音稍微拉長:“好的,知道了。”
莫名有幾分打趣。
宋宜年的臉“刷”的紅了,她低下了頭,拿起筆。
“咳,下次記得記得把《登高》也背下來。”
梁頌:“好。”
後面的時間,梁頌先補了一下本周的作業,然後繼續給宋宜年講物理題目。
大概是白天的時候,梁頌已經在外面放松很多,晚自習都沒有逃課。
也許是不想讓大家再發現自己上了豪車,又有點頭哈腰叫自己小梁總的人跟在後面。
梁頌提前十分鐘,整理書包要離開。
宋宜年按住書包,想着裡面的數學書,心裡像是有隻莽撞的小鹿橫沖亂撞。
她此時的表情并不平靜。
梁頌垂眸看她:“怎麼了?”
既然他都問了,宋宜年索性心一橫,從書包裡将化學書拿了出來,推到他面前。
梁頌眼神疑惑。
宋宜年:“剛開學的時候,我弄壞了你的化學書,想賠你一本。”
“但是北城的書店都買不到教材,我托我常去買書的店幫忙進貨,今天才到。”
真話并沒有那麼難說出口。
宋宜年說完,一陣暢快,也一陣沮喪——
這學期已經開始快兩個月了,課程進行了那麼多,現在再給梁頌新的化學書,是不是有些畫蛇添足。
她眼含希冀地看着梁頌。
梁頌将化學書放進書包:“嗯,客氣了。”
拉上書包袋子,将本就不重的書包單肩挎在肩膀上。
梁頌邁開腿的動作頓了頓,看向宋宜年:“明天見。”
宋宜年也笑了笑:“明天見。”
宋宜年很期待這個明天。
翌日清晨,上午第一節課是化學課。
不過化學課之前,老沈開會回來,宣布了兩項大事。
1、會考在即,學校停了體育音樂美術課,并且增加文科三科課程比重,幫大家盡快通過會考。
2、課表改成夏季學期課表,早上提前到校十分鐘。
兩個噩耗,教室裡聽取哀嚎聲一片。
老沈又講了一些大道理,直到化學老師到來,才交替講台。
大家悲傷地翻出化學書,開始上課。
宋宜年裝作在書包裡找書,偷偷回頭看。
梁頌的課桌上,擺着一本嶄新的化學書。
梁頌翻開第一頁,用黑色水筆,洋洋灑灑寫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