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喬伯昌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找到了證據連給自己辯駁的機會都沒有,頃刻間就被定了罪,張承陽也因此得了雙溪縣縣長的職位,喬伯昌餘下的親眷審都沒審,全被喬伯昌連累落了個沒入奴籍流放三千裡的下場。
張承陽聽着魏逐甯輕飄飄兩句話就定了餘下人的生死,震驚之餘隻覺得有些輕率,本來張承陽覺得自己在這件事裡已經占了大便宜,本不該再過多置喙,可張承陽想到喬惜木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卻被自己的父親連累至此,心中不忍,于是上前行了一禮,試探着說:“魏公子高義,能為百姓主持公道乃是百姓之福,亦不愧章旸魏氏仁義之名,隻是喬伯昌欺上瞞下中飽私囊,萬死也不足惜,可憐喬家女公子卻是個慈悲心腸之人,雙溪縣百姓無不受其恩惠,盛贊其善舉,如今無辜被牽連,如此弱質女流流放三千裡,可會太重了些?”
魏逐甯微微皺眉擡頭看着眼前低眉順眼的張承陽,心中頓覺不快,本來以為這個人是個懂分寸,如今說出來這些話倒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陵州一事這麼多人看着,既然要處罰,那就要做到公正嚴明,有人說起來才好看,拿出去也不會落人話柄,他張承陽不就仗着他們魏家欠方家的那一點恩情嗎?竟敢同他拿喬?他一個布衣,能得個縣長的職位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他還不懂知足,如今算什麼?一步步試探打算挾恩圖報嗎?莫不是想要訛上他們魏家吧?
“張公子說的在理。”魏逐甯笑着回答說:“張公子良善,不忍佳人背井離鄉,既如此,那喬家女就沒入賤籍,送去雙溪縣的倡館裡做女倡吧。”
“魏公子……”張承陽瞬間慌了,他不是這個意思的,怎麼好好的就變成女倡了呢?
“張公子。”魏逐甯笑着打斷了他的話:“你如今新官上任,本是喜事,如此揪着小事不放,落了人話柄可就不好了,你說我們魏家這好不容易償了恩情,要是這讓外人曉得了,還以為是我們魏家苛待恩人呢。”
張承陽明白了,魏逐甯這不是不明白,是故意敲打自己,讓自己不要得寸進尺的,到底是自己心急了,平白害了喬娘子。
“多謝魏公子提點,是承陽糊塗了,魏公子仁義,今後承陽定肝腦塗地以報答魏公子知遇之恩。”
魏逐甯滿意了,這個張承陽還不算太傻。
“張公子不日便要上任,定是還有不少東西需要準備,我便不留你了。”魏逐甯說。
“多謝魏公子體諒,承陽告辭。”
說完張承陽就離開了魏府,站在魏府大門外,行了一禮送走領自己出來的小厮,張承陽看着莊重華貴的魏家大門,不由得低聲呢喃了一句:“高門大戶。”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果然是自己夠不上的門楣,是他自以為是了,平白連累了無辜之人。
“什麼?”鐘懷熠聽着下人聽松的回話,驚愕地問:“喬惜木進了弄霞館?”
“正是。”聽松回話說:“處罰喬伯昌的告示已經貼出來,說喬伯昌欺君罔上,中飽私囊,現已經被關押在陵州大獄,家中親眷喬惜木沒入賤籍入弄霞館做女倡,據說大概三日後人就能被送過來,不少鄉紳老爺知道了這件事,一早就去交待老鸨留位置了。”
鐘懷熠微微愣了一下神,就不由得感歎一句世事無常了,不過是短短十日,當真是物是人非,誰能想到恬靜溫雅的喬娘子有一日會淪落風月:“可惜了。”可也隻是可憐了一瞬就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了:“據說明日替任喬伯昌的縣長就會到任,送出去的信幾位老爺家回信了嗎?”
“回了。”聽松回答說:“鄭老爺還讓小的告訴家主一聲,這次來的這位張縣長據說是洛商魏家的貴公子舉薦來的,這次喬伯昌的事全仰仗這位新縣長的功勞,鄭老爺問說是要将原先商量好各家出的彩頭再往上擡一擡,還是按先前說好的,先看看新縣長是個什麼門路再安排。”
鐘懷熠問說:“擡多少?”
“鄭老爺說,原先的三成。”
“你去給鄭老爺回話,我這裡可以。”
“是。”聽松應了聲,又問說:“主子,車子已經在外面備好了,您看您現在準備動身了嗎?”
“走吧。”
“是。”
鐘懷熠出門的時候已經到了戌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下人驅着馬車把人送到了樹仙人觀門前,幫人把拜祭的東西拿進去之後就離開了,關上了觀門,隻留鐘懷熠一個人在觀裡。
鐘懷熠進了觀裡也不去拜正殿裡的金身,隻是給院中的梨樹上了香磕了頭,跪在蒲團上擡頭看着已經沒了生機的樹幹說:“樹仙人,這些年我一直聽你的話行善積德,還給你塑了金身,這麼些年不見,希望你早就得道成仙了,我不求你的庇佑,隻求你哪天百忙之間得了空,在我死前能來看我一眼就好。”
“樹仙人?呵呵。”鐘懷熠話才說完就聽到了一陣嘲笑聲,鐘懷熠立馬警惕起來,抽出腰間的短刀警惕的觀察四周:“是誰?出來。”
“我一個千年的妖怪都修不成仙,它一個百年不到都還化不了形的精怪,算是哪門子的仙人。”這陣說話的聲音空靈異常,伴随着一縷纏繞着這棵樹的煙霧緩緩飄到了鐘懷熠的眼前,隻見這縷煙霧悠悠地落到了鐘懷熠眼前,似是在觀察他一樣,繞着他慢慢滑了一圈:“你身上功德的味道和這觀裡的一樣,那看來,這觀是你修的。”煙霧繞着他的脖頸流動了一圈,深吸了一口道:“不錯,我很滿意。”
鐘懷熠想用短刀去砍這縷煙霧,卻發現這縷煙霧砍不破,打不散,鐘懷熠想要跑,跑到了門口卻發現門已經打不開了,對着外面喊了幾聲也沒有動靜,這時候這縷煙霧終于從他身上落了下來,飄回了樹上幻化成了一隻貓的樣子趴在樹枝上,似乎在欣賞鐘懷熠的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