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手腳麻利點,你這般手腳不勤快,可是要被好好管教的!”
喬惜木擡頭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兒,這人喬惜木認識,叫洗墨,是喬惜木十一歲時家裡的花園裡侍弄花草的小厮。
看見喬惜木看着自己,洗墨一瓢冷水直接就潑了上去:“看什麼看?幹活!”十三歲的小子,頂着一張還沒長開的娃娃臉滿臉惡毒,直接把一盆的髒衣服倒在了喬惜木的身上。
喬惜木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見自己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寒冬臘月,天上還飄着細雪,喬惜木坐在井邊,一雙手泡在刺骨的冷水裡浸得都泛起了紫,擡起一雙手,上面全是凍瘡,十個手指又粗又硬現在已經全被凍紫了。
喬惜木本來還想看看自己現在在哪兒,擡起頭,還沒來得及打量,一件濕衣服迎面就砸到了喬惜木的頭上:“誰給露娘子洗的衣服!裙角都還挂着泥呢就敢送過去?這是念着我們露娘子大度給娘子找難看是不是?”
“清露娘子。”洗墨滿臉堆笑的迎上去:“您這金尊玉貴的,這下人的腌臜地,哪配得上被您的鞋底子踏一踏啊?”
清露揮揮手:“你們下人不将我當回事,什麼東西都敢往我那送,我當然是要來看看,看看我這名聲是不是不在了,怎麼誰能來怠慢我。”
“您這話說的。”洗墨奉承說:“您可是我們弄霞館的招牌,誰敢怠慢您呐!是她!是她這個賤奴手腳不利索,這才給您受了氣,隻要您能消氣,您想怎麼罰她都成。”
清露一個眼色,清露身邊的兩個丫鬟就直接上去押着喬惜木跪在了清露面前,喬惜木被濕衣服一砸,頭發衣服全濕了,發髻也散了下來,整個人狼狽不堪,冷風一吹,寒氣順着衣服縫直往人骨頭縫裡鑽,喬惜木止不住的打着寒顫,嘴唇冷的控制不住的發着抖。
丫鬟拽着喬惜木的頭發讓她仰起頭來看着清露,清露示意了一下,兩個丫鬟立馬将喬惜木的腦袋按在了地上,喬惜木掙紮一下,沒掙紮動,清露擡腳踩在她臉上狠狠的碾了兩下,嗤笑:“女公子以前不是很嚣張嗎?現在你還狂妄的起來嗎?既然做了下人就給我做出點樣子來,别一天天的淨給人找不痛快。”清露擡起腳給了洗墨一個眼神,洗墨立馬明白過來,端起一盆髒衣水就往喬惜木身上潑了過去。
清露滿意的笑出聲來,擺擺手:“走吧,别耽誤人家幹活了。”
喬惜木一感覺自己身上的桎梏松開,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拖着滿身狼藉,毫不猶豫的舉起旁邊的搗衣槌照着清露的後腦就是一砸,動作之快,在場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清露回頭難以置信的看向她,喬惜木冷靜的舉起搗衣槌又是一棒下去:“你已經死了,我殺的。”
清露癱軟在地,餘下的人開始驚慌尖叫,喬惜木轉過身對着洗墨的腦袋又是一錘:“你也死了,也是我殺的。”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喬惜木會記得家裡的一個小厮呢?當然是洗墨是喬惜木殺的第一個人,這輩子殺的第一個人。
喬惜木看着癱倒在地的兩具屍體,死了的人怎麼會出現在眼前呢?他們就應該是屍體的,所以喬惜木猜到了,她握着手中的搗衣槌對着四周高聲道:“這裡是幻境吧?這兩個人我都親手殺了,你迷惑不了我,這樣一樣,我身上的三把火不滅,你也奈何不了我不是嗎?不如你出來,我們好好聊聊?如何?”
四下寂寥,并沒有人回答喬惜木的問題,喬惜木看見眼前的雪花頓在半空,四周凝滞了一瞬之後,眼前景象悉數崩塌,紅霧四起,紅霧幻化成一個喬惜木從未見過的野獸摸樣,張着血盆大口一口吞下了喬惜木。
喬惜木環視周圍,手上的搗衣槌早就變成血水化開了,從紅霧之中,無數人影紛至沓來,有死相凄慘的,也有面容慘白的,一張張臉在喬惜木眼前掠過,記得的不記得的,都是喬惜木熟悉或眼熟的,他們雙眼留着血淚,尖牙長舌,雙眼無物,扭曲着尖叫着朝着喬惜木爬過去,密密麻麻的堆疊在一起,對着喬惜木凄厲嘶喊:“你對不起我!你殺了我!我要你血債血償!你快來陪我快來陪我啊!”
喬惜木半分未動,隻一雙眼睛默默觀察周圍,渾身緊繃,一看就是做好了随時反擊的準備,可是漸漸喬惜木發現這些東西隻是在自己的周圍恐吓自己,它們不會攻擊自己,再想到自己身上的三把火,喬惜木就連方才的緊張都沒了。
許是喬惜木的情緒波動太明顯,在喬惜木整個人完全放松下來之後,這些來索命的惡鬼就漸漸散開了,周圍的紅霧也慢慢褪去,一團有着綠眼睛的黑霧慢慢顯現了出來。
黑霧慢慢靠近喬惜木,一邊走一邊說:“你為什麼不怕呢?”黑霧變成洗墨:“這不是你最怕的人嗎?”黑霧又變成清露:“你剛才明明已經害怕了呀?”黑霧又變回它本來的樣子貼近喬惜木,一雙綠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她:“可是你為什麼又不怕了呢?”黑霧将頭往前伸它問喬惜木,很是不解,眼睛裡都是對喬惜木的好奇:“你到底怕什麼呢?”
黑霧這麼問,喬惜木大概猜到了一些什麼:“我告訴你你好滅我的三把火,然後吃了我?放心,我絕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呵呵呵呵呵呵。”黑霧笑着褪去本體現出人形,一個梳着高髻,裹着皮毛的綠眼女子就出現在了喬惜木眼前:“凡人還是有意思啊。”黑霧笑笑:“不過你放心,我對你們煩人的□□不感興趣,惡心的泥巴味兒,我可不喜歡。”
強壯,危險,這是喬惜木看到這個東西人形的第一個反應,和樂蒼蒼完全化成人不同,這個妖怪臉上身上都還有動物的皮毛,黑色的,四顆尖牙完全不收斂,耳朵又尖又長的立在兩側,配上它的眼神,喬惜木隻覺得危險。
“你身上有樂蒼蒼的妖力。”她指了一下喬惜木手上的琉璃珠:“她對你做了什麼?”頓了一下,加了一句:“或者說——你對她做了什麼?”
“你認識樂蒼蒼?”喬惜木問說:“你是誰?”
“你應該對認識我感到很榮幸。”她笑着說:“我是魇貘——驚落。”
“阿母,阿公,老師。”張承陽躺在地上,額頭正中有一個紅色的印記在發着光,張承陽深陷夢魇,痛苦的将自己蜷縮成一團,一邊流淚一邊喊着:“你們不要走,我求求你們了,我馬上就進山給你們找吃的,你們撐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