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遠全招了,雷橫默默放下本來要用來吓唬他的鐵鉗。
推開門,宋江果然站在門外。雷橫問道:“哥哥,這厮如何處理?”
宋江沉默片刻,“放了他吧,他也并未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罪。”
宋喜雨也跟着雷橫走了出來,正巧碰在宋江的肩膀上。
宋江就像會變臉一樣,眼神犀利到能從她身上割下二兩肉。
雷橫見氣氛不對,連忙替她說話,“那、那厮心虛不肯承認,多虧小、小公子審出來。”
宋江橫眉冷對,全然沒有方才對偷情之人的心慈手軟,沉聲嚴厲道:“手段如此狠毒,哪是君子好漢所為?萬一屈打成招如何!”
宋喜雨自認八面玲珑,卻總覺得自己在宋江這裡永遠扮不成冷靜的模樣。大概是他的确和自己的父親太過相像了。
一時間莫名有些委屈,但很虧又被壓住了。
她突然跪了下去,行了個周全的大禮。這倒是讓宋江有些措手不及了,自宋喜雨來他身邊,隻有初見行此大禮。難不成自己方才太兇了,讓其心生懼意?
宋喜雨低下頭,誠心謝道:“喜雨多謝宋押司一直以來的照顧和教誨,多有得罪,望押司贖罪。我這就回屋去。”
随後利落地起身,自顧自地離開了。
宋江看那毫不猶豫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晃神。不知是否是錯覺,方才那話,說得太像告别了,以至于宋江想說不要叫他押司……
但,他歎了口氣,閉上疲倦的雙眸。
好在未說。
……
晁蓋托劉唐送來書信銀兩,宋江聽聞衆兄弟一切皆好,放下了心,隻留了書信和一錠銀兩,其餘概不收取。
原來是晁蓋衆人劫取青面獸楊志運送的生辰綱後,卻被白日鼠白勝走漏了消息,被官府通緝,通緝事宜正好撞進了宋江手中。于是他早早同晁蓋報信,使得他們成功逃跑至梁山泊。
梁山泊本是一個落魄書生坐頭把交椅,喚作白衣秀士王倫。此人妒賢,對上來投夥的林沖百般冷漠,又不願收留聚義七人,被林沖一怒之下火并,山寨從此讓晁蓋當了大哥。
林沖則每日等着魯智深為他帶來遠在東京的妻子的消息。
劉唐向宋江身後瞧了瞧,口中疑惑道:“怎麼沒看着那寸步不離哥哥的斷……小公子啊?”
宋江笑着将書信塞入招文袋中,擺擺手,“劉唐兄弟,我那義子隻是長得白淨瘦弱不似鐵骨铮铮的漢子,若是冒犯了你,萬望海涵,宋江已經教訓過這個不争氣的了。”
他想起宋喜雨扯張文遠腰帶,頭腦空白一瞬,但還是相信自己的教育不會出什麼問題。
劉唐有些尴尬,“既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小弟我自然不會真傷他。”
想到宋喜雨那副草包讨饒又行事下流的樣子,他還是沒忍住哼了聲,手中的酒杯發出痛苦的破碎聲,裂出一條細紋。
宋江抱拳,準備就此告辭。
“哥哥!”劉唐看着他,還是開了口,“晁天王囑咐,說哥哥何不一同上那水泊梁山,我們行俠仗義、大秤分金銀,好不快活!”
宋江志不在此,笑着拒絕了。
回縣衙路上,那閻婆忽地冒了出來,“宋押司,最近公務比較繁忙啊?好幾日不去烏龍院了。”
宋江客氣道:“縣衙事務衆多,改日我帶些布匹珠寶前去。”
“哎哎哎。”前路被閻婆攔下,“我女兒啊,想念宋押司已久,是吃不下睡不着喲。”
那一句話的語氣,轉三四個彎。宋江的肩膀一頓,不屑地加重語氣道:“那我便去看看,如何是個想我到吃不下睡不着?”
閻惜嬌見到宋三郎,好不歡喜。卻見男人冷冷地徑自躺到了床上,還不許她碰他的招文袋。
笑臉再也裝不下去,多日被冷落的怨恨全然爆發。
“你若是不喜歡我,便休書一封!把這宅子留給我,我再不糾纏你!”
宋江卻冷着臉,看起來沒有一點情緒波動,這讓閻惜嬌更加無助。
“倘若知曉你是如此,即便宋小公子不能人道,我也要嫁他!”
“住口!”粗粝的大喊震住了她,宋江從床上坐起來,大力抽走自己的衣裳,眉眼間盡是怒意,“你如何配得上他?”
宋江留下休書一封便離開了,卻忘了拿那放着梁山信件的招文袋。隻要那一封信,便能定他朝廷命官私聯賊寇的罪名。